崆峒山。
风和日丽,流云清爽。
两人坐于棋盘岭。
马踏松叶乱舞,象走泾水轰鸣。
仙风道骨者,一谓广成子,一谓赤松子。
子泾,茶凉了。
广成子头未抬,语出草动。
我于恍惚间,见盘中茶壶,热气散尽,凉。
回首,日影西斜。
二位师傅,子泾看了半日,棋局为何与凡人不同?
广成子不语,蹙眉对弈。
赤松子捻须朗笑:子泾,凡人落棋意在一孔,我等走棋,意在天下啊!你看,一招一式,隐示的是天下格局。
意在天下?我纳罕。
静。
天地日月尽落棋局
如疾风掠过。
眼睑开阖之间,赤松子对面空空如也。
师傅,广成子师傅何往?我的声音受惊,四外飞溅。
赤松子目不转睛,脸上风平浪静。
子泾啊,广成子由昆仑来此修行愈千年,他可不想无所作为。
我上茶,叩首:子泾不明,请师傅明示。
赤松子一笑,盘古开天地而造五岳,女娲补天而有崆峒。是故崆峒多阴而少阳,而阴又聚集不畅,活气乏而不流,是为憾也。若能连天经通地脉,阴阳相调,则天下昌运!
我有所悟。
半个时辰了,他该来了。赤松子忽然说。
语毕,广成子已坐于石几前。
我揉了揉眼睛。揉了揉眼睛。揉了揉眼睛。
惊。
广成子面色红润,微喘,暗露得意之色。
啊呀!道兄已解棋局?
赤松子笑而不语。
你知我何往?
赤松子笑而不语。
贫道用翻天印去替女娲做了一桩大好事!
赤松子笑而不语。
广成子顿悟,原来道兄已然知晓。
赤松子忽立,扯我袖,曰:子泾,广成子师傅已连天经,且随我来——
通
地
脉。
大风!大风!大风
山峰倒退,树木倾斜
万物化作一片光影。
云绕我足,雾吞我颈,两股战战兮不知天上人间。
一鹤,高丈许,红喙,白羽,若云漫卷。
巨翅扇摇,飞。
飞。
飞。
背负赤松子。背负我。
山壁一洞穴迎面。
闭眼,黑暗铺天盖地;睁眼,一束光直穿隧道,分明有日在天。
飞。
盘旋。
侧滑。
俯冲。
一千丈。两千丈。三千丈,直入地心。又直角转弯,与天地平行。
华山。
峨眉。
昆仑。
通!通!通!
赤松子的声音穿越厚土,响彻在大地的深处……
……滚落白鹤,我头晕目眩,站立不稳,轰鸣不歇的耳廓中,听到两位道长抵掌大笑:让天神地灵同佑崆峒,不枉我俩在此修行……
恍然窥见,白鹤入洞,杳然无踪。
云雾散尽。我立崆峒棋盘岭,看山下铁轨蜿蜒,火车轰鸣,繁花似锦。
我用数码相机拍下那棵古松,拍下那个玄鹤洞,捡拾了我遗落的万年魂魄……
文 / 瘦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