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7-15 13:33:59 乐子多中文网
作者平之
老曾头在公园里摆象棋残局。棋盘摆在哪里,谁愿意下都可以。要下赢了,老曾头给五块钱,要是输了,就给老曾头五块钱,和局则互不相欠。老曾头摆残局一是出于对象棋的爱好,二也是为了维持生计。这天中午,老曾头又摆好了残局,静静地等待挑战者。不一会来了一位长头发的男青年。男青年左手臂上纹着一个穿了箭的心形图案,胸前吊着一块碧绿的观音玉坠。男青年低头静静地看了一会残局,对老曾头说:"我加大,你敢跟我下吗?"老曾头说:"加多少?"男青年说:"五百!"老曾头定定地看着他胸前的那块玉坠,说:"可以!可如果你输了,我就要你胸前的玉坠,你愿不愿意?"男青年想了一想,点点头说:"你输定了!"
老曾执红,男青年执黑,两个人当下就你来我往下起棋来。周围的人看见这赌注下得这么大,心想必定是一场高手之战,都纷纷围过来看。青年人大概早就想好了,显得自信心十足,前面二十步棋落子如飞。老曾头则显得局势艰难,不断地进入长考,好半天才战战兢兢下出一步棋来。围观的人中与老曾认识的都不断摇头。然而,正当大家都以为老曾必败无疑时,突然老曾一个跳马,男青年脸上马上显出后悔的神色。众人一看,老曾这一步原来是棉里藏针,看似可有可无的一招,其实整盘棋的局势就因为这一招而扭转了。围观者中有一个胖胖的老黄,先是对老曾的这招赞不绝口,说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宝刀不老啊!然后对男青年说:"年轻人,你的棋艺是不错!可还是欠点火候啊!我看这棋没下头了,你还是认输吧!"老黄说完,众人也都随声附和,说这棋到这一步,黑棋没救了,三步之内必死无疑。男青年听着众人的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自言自语道:"唉呀!我今天算是上当了!我怎么能够跟摆残局的人下棋呢?人家心里整天啄磨着呢!我们临阵磨枪,哪里能够没有错误?可是,可是,无非就一步棋嘛!"男青年说完,眼睛看着老曾头,咬牙道:"老头,你确实很厉害!可是你敢给我悔棋吗?只悔这一步,你敢吗?"
老曾头看着男青年的眼睛,好半天没答话。老黄心想还犹豫什么?要让他悔棋这棋还赢个屁啊!便拿手猛捅他的腰,又朝他挤眼。可老曾头没理他,想了大约三分钟,然后斩钉截铁地说:"行!就给你悔一步,看你赢得了不?"说完把跳出的马放回原处,说:"刚才你是车七平四,现在你走另一步吧!"
男青年也不多想,来一招车七进六。果不其然,就这么一招,老曾无论再怎样长考,都无济于事了,勉强撑了十几步之后,老曾推枰认负。
围观的人都摇不己,男青年则得意洋洋伸出手来,说:"怎么样啊老头子?五百块,拿来吧!"老曾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拿出几张皱巴巴的钞票,一数才有十五块。老曾对男青年说:"小兄弟,对不起,我没有那么多钱,你跟我回去要可以吗?"男青年看着老曾,渐渐地脖子上的青筋胀出来了,象一条条蠕动的蚯蚓。他抖了抖那块玉坠,说道:"阿伯!既然口袋里没钱,您还愿意跟我赌,不会是以为自己必胜无疑,才冲着我这块玉来的吧?可您也不想想,天下会有这样的好事吗?"说到此,男青年忽然加大声音,吼道:"告诉你吧老头!你可别想什么阴招,我可是吓大的!"
悔了棋还如此趾高气扬,况且老曾头也不是不给钱,只是手头没有而已。周围的人都替老曾头抱不平,说男青年太过份了。其中几个与男青年一般年纪的小伙子把老曾头围在中间,瞪着眼,对男青年说道:"他是我们伯父!我们不是吓大的!可这钱今天就是不给你,你想怎么着?"
老曾头把小伙子们推开,诚恳地对男青年说:"小伙子,我真的不是不想给你钱啊!你说象我这样出来摆残局的,谁拿着这么多钱出来啊!你要相信我,现在马上跟我回去,保准一分钱不会少你的!"男青年看了看那几个横眉立目的小伙,对老曾说:"好!好!我跟你去!谅你也不敢耍赖!"
老曾带着男青年回到了家,给他倒了茶水,说:"你先喝杯茶,我打个电话,完了再给你钱!"男青年一边喝茶一边观察老曾。只见老曾头拿起电话,拨了一会说:"怪事!占线!"放下电话一会儿又重拨,还是占线。反复十几次,老曾摇了摇头,进卧室里拿出五百块钱,坐在青年对面,问:"小伙子,今年多大了?"男青年说:"干嘛?"老曾给他倒了一杯茶,扬了扬手中的钱,笑道:"你别急嘛!钱我不是拿出来了吗?你还怕我不给你啊?我只是想跟你聊聊,这不行吗?"男青年这下挤出笑来了,说:"咳!我确实有点紧张,我今年二十五岁!"老曾头说:"看你这棋下得如狼似虎的,看来没少用功!我老头子干不了别的事,才摆残局!可你年纪轻轻,该找点事做做,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啊!"男青年摇了摇头,说:"阿伯,要是能找到事做,谁还会东游西荡?可这工作不容易找啊!"老曾头看着男青年,说:"要是我帮你找到工,你做不做?"男青年轻轻一拳捶在老曾头的肩膀上,说:"做!怎么会不做?!"
"好!你等等!"老曾头说着站了起来,去拨了个电话。很快通了,老曾头说了一阵,放下电话,回来把五百块钱给了男青年,说:"工作找到了,有一个汽车修理厂的老板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说了你是我侄子!他就答应了,叫你去洗车,然后有空再学修车!包吃住每个月暂定四百五!如果愿意我现在马上带你去见他,你干不干?"男青年一下子感动泪花直打转,说:"好好!"
男青年名叫曹靖。两年后曹靖不但学会了修车,成了这个修车厂的骨干力量,而且还与一个叫张燕的姑娘谈起恋爱,结婚了。结婚当天,席终人散,曹靖把老曾头叫到他的洞房,然后夫妻俩双双给老曾头下跪,然后说:"阿伯,没有您,就没有我曹靖的今天啊!您知不知道?我原来干的,可是偷鸡摸狗的营生啊!"
老曾头连忙把他们扶起来,对曹靖道:"别这样,别这样!你们这大礼我受不起!不过到了今天,我也该把你胸前的这块玉坠拿回去了,这可是我和老伴谈恋爱时,她送给我的呢!"
曹靖吃了一惊,摸了摸胸前的玉坠,说:"您是说,这块玉坠是您的?"
老曾头说:"没错!去年七月在11路公共汽车上,因为天气太热,我光着上身坐车,脖子上吊着的正是这个玉坠。忽然一个小偷扯断绳子,抢走玉坠。那天你来跟我下棋,看见玉坠和你手臂上的刺青,我知道那个小偷就是你。"
曹靖一听傻了:当时自己眼里看见的只有这个玉坠,那里注意被抢的人是什么样子?老曾头继续说道:"其实那盘棋你根本就赢不了!所有的残局,按最正确的步骤走,双方最后只能下成和棋,可是只要你错了一步,我就能够赢你!我让你悔棋,是因为直到你提出悔棋时,我才想到就算赢了你,你也不会把玉坠还给我,所以我才让你悔棋,目的是想把你带回我家,然后再报警抓你,可那时110老是忙音……"
接下来,老曾头不说你也能猜得到了。老曾头就在那拨110的几分钟内,看看这个青春荡漾的年轻人,心中豁然开朗了:既然已经让他悔了一盘游戏的棋,为何不能让他悔一步人生的棋呢?于是他就想到了开汽车修理厂的朋友……
老曾头说完,曹靖还在发愣。忽然张燕猛地擂了他一下,娇嗔道:"还傻什么?还不快把玉坠解下来给恩人?" ……
男青年都学修车两年了,老头怎么去年才丢的玉坠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