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左四)去乌克兰访问时留影。照片中左三为一州长,后被误认成赫鲁晓夫
我的岳父、岳母在日本时的合影
象棋无敌杀败全校师生 身手矫健加入六个校队 鱼跃扑球高难动作在握威风八面逼平欧洲劲旅———
我叫刘国斌,是个象棋特级国际裁判员。在当象棋裁判之前,我还是前国家足球队的守门员。我的队友有年维泗、曾雪麟等足坛老将。我这一生和体育运动结下了不解之缘。
出生在乐亭刘家大庄园家族兴旺20人获功名
我1932年出生于河北省乐亭县刘石各庄(现属于唐山市),那是皮影戏、乐亭大鼓和蹦蹦戏(即现在的评戏)诞生的地方。
我们乐亭刘氏家族在清末民初被称为“京东第一家”。当时与山西豫家、沈阳郎家、吉林牛家被誉为“中国北方四大家”。刘氏发迹于嘉庆、道光年间,兴旺于咸丰、同治时期,鼎盛于光绪、宣统至民国初年。那时家里拥有一个面积几百亩的大庄园,大大小小的房间加起来共有1040间,庄园四角还装有炮台。刘氏家族中曾有20人获得功名,最高者官从一品。
我的祖父是刘氏家族的族长。在我十几岁时,老人家就去世了。他留给我唯一的印象是慈祥可敬的笑容和他给过我洋巧克力糖。我父亲曾就读于日本法政大学。1950年,父亲到台湾与我哥哥住在一起,现在他们均已过世。上小学象棋杀败全体师生上大学同时参加六个校队
4岁那年的夏天,我还穿着开裆裤,就开始跟着爸爸和哥哥学下象棋了。我马上被奇幻的象棋世界吸引住了。1938年,我们全家搬到天津居住,我在那里上学。上小学的时候,整所学校二三百人,没有一个能下得过我。在天津南开中学上学时,我获得了棋类、乒乓球赛冠军。
1950年,我考入北京辅仁大学经济系(后与北京师范大学合并)。上大学期间,我每天的业余时间都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不仅在合唱队和周末舞会上能见到我的身影,同时我还是足球、篮球、排球、垒球、乒乓球、象棋6个校队的队员。
输了乒乓球当上守门员
1950年,社会上的足球队还都是私人性质的。北京著名的足球队有紫星队、兄弟队、利华队、紫光队、西燕队等。我原本是踢前锋的,在一次重要的比赛中,我临时担任守门员。由于平时我喜欢多种球类活动,我的守门表现得到全队的认可。也因为这件事,经足球名宿、辅仁大学体育教授李凤楼先生推荐,我有幸成为紫星队(辅仁大学)和紫光队(辅仁中学)的“双料”守门员。为了赶场,我曾经一天内代表两支球队去踢两场比赛。
1952年,全国乒乓球比赛拉开战幕之前,各省市的选拔赛热火朝天。我以北京市大中学校第一名的资格参加了全市的选拔,最终成为5名市队成员之一。遗憾的是,在华北区乒乓球比赛中,我被淘汰了。这次经历成为我人生中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如果当时我发挥出色,或许乒乓球会取代我以后10年的足球生涯。
1953年,国家体委决定组建一支青年足球队,我报名参加了选拔。当时大家排着队,一个个上去踢球给评委看。轮到我时,踢了不到10分钟,就被叫了下来。我心里真是七上八下的,一点底儿都没有。结果公布时,我终于如愿以偿,成为北京市青年足球队的守门员。
学会鱼跃扑球不输留学青年队
在上海的比赛中,经过张邦纶、鄂伯尔等权威人士的审定,我在二三十名守门员中脱颖而出,被评为“最佳守门员”。这项荣誉成为我进入“中华全国体育总会体育训练班(简称体训班,是各项国家队的前身)”的敲门砖。在体训班里,我每天都可以向技艺超群的老前辈们请教,其中就包括引我入门的李凤楼先生,他那时正好担任国家队的教练。每天我们都能朝夕相处。那段时光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
然而,我做梦也想不到,在出国深造的名单中没有我。这让身为体训班学生会主席的我大吃一惊。我和同时被淘汰下来的苏永舜和刘荫培一起被调入老班国家队(由1951年全国足球比赛中选出的国手组成)。而陈成达、方纫秋、年维泗、崔曾石调入即将去匈牙利深造的青年足球队。这就是足球术语中经常提到的“交叉换位”。
我们这些落选队员始终憋着一口气,想着有朝一日,要与到国外深造的队员一比高下。在足球守门员的技术中,有一种动作叫“鱼跃扑球”,当时国内尚无人掌握。我虽然弹跳力不错,但只会上跳,而不能侧扑。1954年,我在大连见识了苏联沿海队守门员的一记飞身腾跃之后,大开眼界。经过一年多的反复练习,我和同队的任文根终于在国内最先掌握了这一高难动作。在与赴匈学习的青年队进行内部交流时,我们的水平毫不逊色,双方以1:1战成平手
毛主席来了我们战平苏联劲旅
1955年,八一队与来访的缅甸队进行比赛,尽管以5:3获胜,但是由于这是与资本主义国家足球队的首次接触,时任国家体委主任的贺龙副总理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他在第二场比赛开始前召开动员大会,要求国家混合队打出水平、踢出气势,争取以大比分取胜,他甚至形容这场比赛是“两种社会制度优越性的较量”,而不仅是一场单纯的体育比赛。
第一次参加这么隆重的国际赛事,我真是激动万分,下决心一定要好好表现、为国争光。经过全体队员的通力合作,第二场比赛我们最终以9:1大获全胜!这也为我们与几个月后来访的苏联队比赛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苏联泽尼特队是支劲旅,比赛前,教练也没有下达具体的指标。但谁也没有想到,马上就要开场时,毛泽东和朱德、周恩来、邓小平等多位中央领导同志突然出现在先农坛体育场看台上。体育场内几万名观众掌声雷动、热烈欢呼,很多人流下了激动的眼泪。作为守门员,我也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我当时就一个想法,一定要竭尽全力,打出水平,坚决不输给对方!最后,我们终以2:2的战果圆满结束了比赛。
赛后,我累得气喘吁吁,正擦汗时,突然发现主客两队队员面向主席台一字排开。说时迟,那时快,我拔腿就往场中央跑去。当毛主席一双有力而温暖的大手与我的双手相握时,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直到现在,毛主席那句“守得好、守得好”的赞誉还时常回响在我的耳畔。
第二天各大报刊的头版头条都刊登了毛主席接见我们的照片。遗憾的是,由于出身不好的顾虑,我一直没有胆量开口向有关单位讨取和主席的合影。
30多年后,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的一次“运筹与健康”桥牌赛中,我与国家体委四司司长李葳搭档合作,比赛中,我们遇到了邓小平、丁关根。当丁关根介绍“刘国斌”的名字时,邓小平说:“哦,我知道,很好的守门员嘛!”
一张照片让我成“特嫌”与主席合影照迟到近半个世纪
2003年,我和中央电视台编导王京宏说起和苏联队比赛的事情。他告诉我,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可能存有那场比赛的电影胶片。我和王京宏费尽周折终于找到了那盘胶片,并就地用手摇机播放。然而,当一盘胶片都放完了,都没找到我日思梦想的那个镜头,只能悻悻而归。
当天下午,京宏突然打来电话说:“刘老师,我们看胶片时心太急,放得太快了。后来,我又一格格地慢慢摇,里面果真有一段您和毛主席握手的镜头,还挺清楚的呢!”听了这话,我简直高兴坏了!我问他:“这老胶片能不能冲洗成照片并且放大呢?”问出这话时,连自己也没有底气。京宏只说了一句:“恐怕比较困难。”我当时想,算了,那盘胶片见证了我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就足够了……
2004年春节,京宏突然按响了我家的门铃,他急急忙忙递给我一个大红纸袋。我问他是什么,他神秘地一笑:“您自己看吧。”然后,转身匆匆而去。我有些犯糊涂,这会是什么呢?正在猜想时,老伴汪嫒香喜出望外地喊了出来:“哎呀,快看!你和毛主席的合影!”就这样,我家的客厅多了一样宝贝:1955年我和毛泽东的合影。每当客人问起这张照片的由来,我都会乐此不疲地讲起那段往事。
这一生,有两张重要的照片给我带来了巨大影响。一张是与毛主席的合影,另一张是我在苏联的留影。1960年,我所在的中国工人足球队出访苏联,与乌克兰一位州长合影。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1968年,照片中的州长竟然被误认为是修正主义的头子赫鲁晓夫。由此,我被理所当然地扣上了“特嫌”的帽子。我被批斗、审查、隔离和抄家。事后证明,这个州长并不是赫鲁晓夫。我经常会想,如果毛主席接见的照片早来若干年,或许我在那个特殊时期的命运就不会这样了。
记得和爱人的第一顿饭现在我们遍游天下
我的老伴是中日混血儿,曾经就职于外国企业服务总公司。我们做事的风格很相像,一旦确定一个目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们都曾在北京第二机床厂工会工作。1964年12月,一个从新疆军区文工团复员回京不久的小姑娘,突然走到我面前说:“如果没猜错的话,您一定就是那位远近闻名的足球教练吧?”自那以后,我们慢慢熟悉起来,而且相互有了好感。
一次,单位组织去看展览。展览的内容我已经忘记了,只记得那天我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着她。中午,我们一起去餐馆吃饭。那是我们在一起吃的第一顿饭。也是这顿饭,让老伴捉住了我的笑柄:因为疏忽大意,我竟然没带钱!那顿饭只能让她请客了。
虽然年龄相差近十岁,但我们还是恋爱了。下了班,我们经常沿着河边一边散步,一边往家走。她很爱听我讲故事。1967年8月1日,我们结婚了。结婚方式很简单,请亲戚们在家吃了顿便饭,给朋友、同事散发了些喜糖。
不幸的是,结婚9个月后,妻子怀有5个月身孕的时候,我被关进了隔离室。当我被放出来时,孩子已经半岁了。
如今,我们已经退休多年。女儿虽远居国外,但我们老两口生活得丰富而精彩。以前工作忙,两个人的时间总凑不到一块,现在可好了,我们达成了共识:趁着还能走得动,多出去转转。我们的足迹已经遍及欧洲、澳大利亚、新西兰、日本、韩国等许多地方。没事时,我们还常常一起跳舞、唱歌、看话剧、打桥牌。
讲述人:刘国斌采写:胡晓华陈柱摄影:胡晓华陈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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