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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楼
5970 发表于:2006/2/11 23:58:00
所谓世事如棋,也所谓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在现代的大都市里,凭着对棋的一点领悟,他挣扎着活着。这不是讲述象棋界职业高手的故事,讲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喜欢下棋的普通人的故事。
2楼
5970 发表于:2006/2/11 23:59:00
路边人声沸野,一大堆人挤挤攘攘围做一团。
不知情的热闹还以为这里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可等他们好奇的挤过去一看,一些人摇了摇头笑着走开了,然则有更多的人犹如被钉住了,围在里面不想走了。
在人堆的最里面一个老头儿气定神闲的坐在那里,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尽是皱纹,细细麻麻如蛛网一般,可他的一双眼却是清亮的,一点都不见浑浊。
他坐在一张小板凳上,面前的地面上赫然摆放着一副象棋!
没错,楚河汉界,红黑分明,正是中华民族流传了几千年的乡野游戏--象棋!
关于中国象棋的起源,在我国古文献中有好几种有趣的传说:一说起源于传说时代的神农氏,如元念常《佛祖历代通载》说:“神农以日用星辰为象, 唐相国牛僧孺用车、马、士、卒加 代之为机矣”。二说起源于传说时代的黄帝,如北宋晃补之《广象戏格•序》说:象戏兵戏也,黄帝之 战驱猛兽以为阵;象,兽之雄也,故戏兵以象戏名之。 三说起源于周武王伐纣时,明谢在杭《五杂俎》说:“象戏,相传为周武伐纣时作,即 不然,亦战国兵家者之流,盖彼时犹重车战也” 。四说起源于战国之时,《潜居类书》说:“雍门周谓孟尝君:足下燕君,则斗象棋, 亦战国之事也。盖战国用兵,故时人用战争之象为棋势也” 。五说起源于北周武帝时,《太平御览》说:周武帝造象戏”明罗颀《物源》说:“周武帝 作象棋”。
但不管来源如何,现代的象棋真正定型还是在宋代。
根据宋人尹诛撰《象棋》及其他有关文献的记述推断,北宋流行的象棋活动大体有如下3种:
第一种:有将、士、象、马、车、炮、车等32枚棋子。棋盘无河界,纵9路、横9路。
第二种:有将、偏、稗、卒等棋子。棋盘有河界。局道有若干格。这种象棋当时因不够通俗,仅流行于士大夫阶层之中,不为一般平民所好。
第三种:有32枚棋子,棋盘纵横各11路。
上述第一种象棋至南宋时,增加了河界。此后,这种象棋在民间广为流传,并一直沿用下来。
象棋是真正的乡野游戏,比之围棋,流传面更加广泛,在民众中的影响力也更加大。
一个乡下的孩子,很可能终身不知围棋是何物,但对象棋却是绝对不会陌生的。
如果说围棋是阳春白雪,象棋就绝对是下里巴人,简单,通俗,易学,而又包含了数不清的朴素真理。
我们的日常用语中就有很多是来源于象棋。像常用来比喻一个人身处没有回头路的时候,就说他是过了河的卒子;还有一些更是成了成语谚语,如弃车保帅,如棋差一着,缚手缚脚等等,这些话原本是下棋的人的一些感触,但流传开来后,不会下棋的人也跟着用了。
一副象棋,不过区区三十二枚棋子,一边十六枚,棋盘成九宫状,纵横都是九路,中间以河界分开,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形状,棋子在上面却能演变出千变万化。
双方对弈,初始子力完全相同,棋子摆放的位置也完全相称,可以说双方是完全处在同一起跑线上的。然则等开局后,你一步我一步的走上几个回合之后,高下立判。多算者多胜,少算者少胜,不算者只会凭运气逮着对方的晕招儿偶胜。
象棋有好几种玩法,一种是正儿八经的从头下起,一般要经历开局,中盘,残局三个阶段才算玩;第二种是让子玩法,这种玩法一般是棋力相差太多的两人为了拉近双方的棋力差距而用的,有让单马的,有让双马的,更夸张的是让单车单马单炮的;第三种就是残局玩法了,一个人布阵,让另一个人来破,颇有点三国中诸葛亮摆阵来让司马懿破阵的味道。只是在象棋中,一般布阵的人都会让另一人来选择,红棋黑棋任你挑,就看你有没有本事看破自己的布置了。
象棋自定型以来流传了几百年近千年,留下的经典残局不知有几凡,其中很多都是充满了迷惑性的残局,你一眼看过去,往往会觉得一方已必胜无疑,可等你入了局,走上几步后,你就会痛苦的发现自己已入套了,自己以为必杀的一着会轻轻松松被人以解杀还杀的招数化解于无形,自己反而变成输家了。
这些残局有明文记载流传下来的有不少,可有更多的却是流传在民间,成了一些跑江湖的人用来糊口的东西。
现在这个老者看起来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面前的棋盘上摆的就是一个残局。
棋盘上只有缪缪的几枚棋子,红方是老帅,单车,单炮,单兵,黑方则是双车,残象,单卒,老将。
黑方的双车并排在自己的最底线,占据着2路跟4路,老将在原位,残象遮在老将的上方,而那枚卒子占据着红方的底二线,卡在6路,也就是红方的四路。
红方的老帅也在原位,它的单兵正好夹在黑方双车的中间,占据着黑最底线的3路,而单车则在黑方的底二线8路的位置上,单炮在黑底三线的7路上。
此时的局势一眼看过去就是红方占优的局面。
尽管红方的老帅被黑单卒给卡住了,只要黑车下底一将就被将死了,可现在是红方的先手,它的小兵兵位置绝佳,吃掉4路的黑车是顺势一将,黑方只有应,不管是黑车吃还是老将吃,红车下去一将就能把那黑车吃掉,而如果老将跑的话,红兵可以顺势一追,逼得黑方老将或车来吃,看起来也是一样的。
这么一个局势,可以说红方是胜定了的,吃了黑双车,黑就只有一个残卒了,而自己还有单车炮,这还有不赢的么?
偏偏这老头儿老神在在,看人已围得水泄不通了,开口道:“各位,各位,十元一盘,十元一盘啊,红方黑方任你挑,怎么样?有兴趣的朋友来玩玩啊,不就是一包烟钱么?”
人群中哄的一下闹开了,瞧这老头的模样难道这棋还真有什么玄机不成?自己怎么就愣是没看出来呢?
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约莫二十七八岁的男子,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盯着棋盘盘算了半天,还是觉得红方必胜,他也知道这类跑江湖的家伙摆出来的残局不可能会这么简单,让人一眼就看穿了,可他就是心痒难搔,这棋并不复杂啊,就这么几枚棋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不成?
他试探的道:“这棋怎么算输赢啊?和棋怎么算?”
老者盯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和棋算红胜,怎么样,小伙子来一盘?不就一包烟钱么?”
四周的人更是闹开了,跑江湖出来摆残局的也不是没见过,可那些人摆出来的一般都是和棋,而和棋是算平手不分输赢的,这也是为了他们保证自己不会输,而这老头敢这么说,实在是口气大得吓人,那这一局是黑胜无疑了,可怎么看也不像啊!
小胡子心动了,他咬了咬牙,掏出十元钱往棋盘上一仍,道:“行,就冲你这句话,我就向你讨教一盘。”
“讨教不敢,我们切磋切磋罢了,小伙子你选那边?”
“红方!”
老者点点头,自己这边正是黑方,到不用掉位子了,他手一伸,道:“请!”
3楼
5970 发表于:2006/2/12 0:01:00
小胡子显然早考虑好了,提兵横吃,干掉了4路黑车的同时叫将。
老者不动声色的平将至6路。
红兵跟着追击,兵六平五,叫将。
黑车车2平5,吃掉了这穷追不舍的红兵。
小胡子一笑,胸有成竹的车二进一,叫将。
老者也一笑,落象,象5退7,解杀还杀,反将红帅一军。
“啊!”旁观的人十个中到有七个失声叫了出来,显然这一招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之外。
小胡子的笑容僵住了,额上瞬时间就冒出了数颗豆粒般大的汗珠儿,这一招绝对出乎了他的预算,这一下被反将了,他的攻势也就算到头了,尽管还没有马上输掉,但也差不多了。
此时那枚黑兵威势尽显,卡在红帅的旁边,能轻易的将其逼入绝境。
小胡子僵了半天,只有帅五平六,先让一让了。
老者黑车车5平4,再将。
红帅帅六平五,只得又回来。
黑车车4进8,跟它的黑卒并排,显然下一步就可以杀棋了。
到了这一步,已是救无可救了。
“我输了。”小胡子终于颓然放弃了,站了起来,退入人群中,却并没有马上离开。
老者微笑着将地上的十块钱收入囊中,又将棋子摆回原位,边摆边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小伙子不用灰心,再来一盘如何?”
小胡子摇了摇头,知道自己的棋力确实不行,看着棋盘不语。
老者也不强求,笑了笑,接着吆喝道:“各位,看棋不如下棋,不就十块钱么,也就一包烟钱了。红的黑的随你挑,和棋算红的赢,怎么样?来玩玩吧!”
周围的人一阵议论,经过这小胡子放第一枪,还真有人心动了。
刚刚小胡子选了红方,所下的着数是大多数人的心中必然之招,可三步后就被黑方的一个妙着夺得了先手,反败为胜了,现在重新细想一下,还是觉得红方的那三招是必然之招,那么理所当然的自然是必输的了。
一个带着眼镜的学生模样的青年人挤了进来,二话也不说,仍出十块钱,将棋盘掉了个个儿,把黑棋换到了自己这边,手一伸,示意老者可以开始了。
老者欣然应战,第一步果然还是那兵七平六,吃了黑车还顺势叫将。
这带眼镜的明显比那小胡子要谨慎许多,并不因为这一招在自己的意料之中而马上落子,而是盯着棋盘又盘算了一下,才将5平6,躲。
老者对这些变化显然了然于胸,想都没想,“啪!”的一下就落子了,车二进一,叫将。
“啊!”众人没想到,这第二手棋,老者就变招了,这显然又是大家伙所没想到的。
这时,小胡子以及所有围观的人都紧张起来,看着那带眼睛的怎么应付这一下。
带眼镜的想了想,到是没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就看到这一步了。
黑将上一移一步,没办法,只有这一步可走。
红帅帅五平六,先避开那黑卒的锋芒,可这一下,就是把先手交给了黑方了,现在也就是看带眼镜的怎么去杀死红方了。
带眼镜的这一下就想得比较久了,现在的局面其实还是很复杂的,尽管棋子不多,可其中包含的变化是很多的,红方还有一车,一兵,一炮,配合上老帅也不是没有一点杀棋的机会,而黑棋是一车,一卒,一象,还有一个先手,卒的位置很好,再走一步就能将红帅逼入死角不能动弹了,关键就看这一手棋了。
现在的问题是黑方拥有太多的攻击手段了,可每一种都还要几手棋,没有那种一击毙命的那种绝招儿,这就很让人头痛了,这么多条路,到底那一条才是真正的通向胜利的那一条路呢?
红方现在看起来就如一个浑身破绽的武林高手,处处是破绽,也可能这处处都是陷阱,它那一招躲帅看似放弃了先手,其实却是一种以静至动的具体表现。
带眼镜的此时也冒汗了,他疯狂的计算着所有变化,可每一路的变化演化开来都是繁复得很,每一步的下面都是跟着好几个不同的变化,他实在算不清了。
他叹了一口气,这一局残局没有个一天半天的根本不可能将所有变化都研究清楚,现在他是不可能搞清楚了,只能见步下步了。
黑卒卒6平5,占住花心,下一步就可以进车下将了。
红炮三退七,守住底线。这一招也是必然之棋,不如此就输棋了。
黑车车2进8,占据红底二线,跟卒并排,下一步就可以车2平4杀棋了。
红车二退一,叫将。
带眼镜的想了想,将6退1。
这时老者终于了微笑的表情,仿佛大局已定了,车二平六,守住了自己的六路。
此时棋盘上红跑守住了底线,红车守住了六路,尽管黑卒占据了花心,黑车能够自由变化,可是至少从红方的左翼是攻不进去了。
带眼镜的又估算了一下形势,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他车2退1,准备将车拉到红右翼去寻找机会。
老者笑了笑,跑三平四,占据了四路线。
带眼镜的一呆,这四路线本是他想占的,可现在没机会了,自己的老将也在红方的四路线,自己的车是放不上去了。但还是要过去啊,不然怎么找得到机会?
车2平7。
老者应得很快,马上跟了一招车六退二,是叫杀的棋!
带眼镜的愣了一下,不得已将6进1。
老者拎起棋子轻飘飘的一招兵六平五,同时老者抬起头,笑着道:“小伙子,这棋和了吧,你的车是没办法将我的了,我的兵在底线可以控住你的老将,我的车可以用一将一闲的法子来逼你和棋,棋规如此,想来你也是明白的。”
带眼镜的无奈的看了这满脸狡笑的老者,棋规确实有这么一条,他如此做也算不上耍赖,自己只能自认倒霉了。
他摇了摇头,站了起来,挤出人群就走了。
老者嘿嘿一笑,拾起地上的十块钱,这一局残局的变化已走的差不多了,收获还是可以的,是该换一个地方继续摆摊了。
“各位,时间也差不多了,小老儿也饿了,这棋嘛也就这样了,散了,散了,多谢各位捧场啊!”
老头儿将自己的小板凳一合,棋盘一收,挤出人群马上就不见了。
人群见老头子走了,自也没什么留下的必要了,纷纷议论着这一局残局的种种变化,边走也就边散开了。
4楼
5970 发表于:2006/2/12 0:02:00
秋风萧瑟,眼镜男走在这行人如织的大街上,心情却是灰暗得要发霉了。
今天真是事事不顺啊,先是一大早就起来去赶车,等了老半天那公交车才姗姗来迟,误点了,后来到了车上,人就特别的多,在车里面几乎被挤得脚不沾地,直接就被抬起来了。
可想而知,这是一段多么难受的车程,眼镜男是强忍着熬过去的。
等到了自己的目的地,晕头晕脑的下了车,拼命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缓解了自己的轻度窒息后,却又发现自己的双手已是空空如野了!
这一惊可非同小可,他可是带着自己的简历来面试的啊,自己精心准备了好几天的材料可全在里面了,有好几份材料还是原件,是独一独二的!
可那该死的公交车早已绝尘而去,不知去向了,而且就算知道了也是白搭,人那么多,上下又是那么的频繁,丢了的东西再想找回来不异于说笑。
自叹倒霉,只有先打个电话去那家公司将今天的面试推迟一两天了,可当下一摸口袋,就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呆住了。
天呐,不仅是材料,连自己的手机也不见了!
可,可恶啊,钱还是小事,那手机也不值钱,不过几百来块,可那上面还有好多朋友的联系电话啊,天南地北,可就全靠它了,这下惨了,要收集回来不知又要花多少时间和精力了。
眼镜男垂头丧气的一个人在巴士站自艾自怨了一会,那公司的联系电话自己存在手机里,本身到没记住,打电话过去是没戏了,现在要么自己去网吧上个网,查出那电话再打过去,要么就是自己这么空手跑过去。
今天一定是自己的倒霉日,诸事不顺,连以前从未碰到过的丢手机这种事都发生了,还专挑正需要它的时候丢。
想了一会,心底的懒劲就上来了,算了吧,不就是一个小面试吗,瞧自己今天的运势铁定干啥啥不成,就不用去费这个心了,今天的天气满不错的,也好久没来这市区走走了,几月几月的窝在位于郊区的学校里,人都要发霉了,正好看看这城市有了什么变化,回去也好吹嘘一把。
好在自己从来就没有用钱包的习惯,钱都是这个口袋,那个口袋的每个口袋都放上那一点,这次刚好逃过了被人一把抓的厄运,翻了翻口袋,有两个被人光顾过了,只有外衣的内袋还是完好的,里面还有那么百来块钱,身份证,银行卡之类的小卡片也还在,算得上不幸中的大幸了。
今天的天气确实不错,在大秋天清冷的早上,阳光是格外的暖人,而且这风吹得颇有一点春风的味道,懒懒的,能让人在不知不觉中心情就开朗了许多。
沿着盲道,体会着那微微的硌脚的路面,就如在做脚底按摩一样,硬是把眼镜男从阴暗的情绪中给拔了出来,精神头是越走越盛。
想起自己因为赶着出门,连早餐都还没吃,不由腹如雷响,刚好瞄到路边有一家在卖早点,那香喷喷的豆浆,黄澄澄的煎饺煎包正是自己的最爱。
当下跑进去花了五大元,美美的吃了个饱,没有事催着他,这一顿早餐是足足吃了有半个多小时,那些不愉快的事早就不翼而飞了,明天有事明日挡,且把今朝醉酒欢,事都发生了,想也没有用。
这种事,眼镜男是很想得开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天还没塌下来,日子就得照过,浑浑噩噩一点,大大方方一点,这日子就过得容易得多了。
吃完早点,眼镜男就开始他那毫无目的的乱逛,偷得浮生半日闲,实在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
然后就在他都走得有些飘飘然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一群人。
心下好奇的他挤进去一看,就走不动了。
他的爱好缪缪无几,这象棋就是他的最爱。
他从小父母就对他的管教很严,对那些同龄人玩的玩意说他是一窍不通并不为过,每天就是学校--家里两点一线,对一个天**玩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枯燥了点,而家里唯一准许他做学习以外的活动就是下棋,下象棋。
这还是托了他老爸也是一个象棋爱好者的福,他老爸深信下棋能开智益脑,说服他老妈的理由就是如下一段歪理,我不敢独享,摘录如下:"你看看,你看看千百年来那些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的乡下人,有些算计起人来比猴都精,尽管大部分都是小谋小慧,上不了台面,可比起他们能接受到的教育来说,已是相当惊人了,这是为什么,还不是象棋将他们锻炼出来的,棋盘上算计别人多了,脑子里自然就会多几条道道,孩子学这个,没错!"
就这样,象棋成了他枯燥童年中的唯一亮点,摆弄棋子成了他跟他父亲交流的重要通道,而这也是他理解,认识他父亲的最重要的一个平台,在棋盘上的父亲,会撕掉他威严的面纱,露出做为一个人来的真面目,会为了一着臭棋而死皮活赖的要求悔棋,也会为了自己的一个得意杀招而洋洋得意,有时候闹得太过分了,他妈妈就会跑过来狠狠的训斥他爸爸,说他没有一个做父亲的样子,那时,他爸爸就会一副委屈的样子自言自语的抱怨着什么,到了最后,总会是以一家其乐融融而告结束。
那种时光,实在是眼镜男心中的至宝啊!
所以对象棋,眼镜男抱有一种深深的感激,他感激它带给了自己那么美妙的回忆,也感激它没让自己的童年是一片灰色,是它让自己真正的认识了自己的父母,没让自己迷失在他们的假面目之下,以至于因为他们的诸多要求和限制而跟他们产生隔膜。
现在看到了有人当街摆棋,自然是眼睛一盯上就挪不开了。
这局棋看是简单,其实却是平淡中孕育着杀机,不象一般的残局那样需要一直的将将将就可以搞定的,那种残局考的仅仅就是观察力,可这一局不一样,它要考的除了观察力,其实更考的是棋感,是那种对棋局的阅读能力,就看你能不能从那如迷宫一样繁复的歧路中找到那条通向胜利的小道了。
结果,他没找到。
唉,今天真是灰暗的一天啊,诸事不利,文件丢了,棋也输了,而且那些丢失的文件中有些还是相当重要的,重新做起来相当的麻烦,有些还要跑学校的公章,郁闷。
5楼
5970 发表于:2006/2/12 0:03:00
输了棋的眼镜男再也没有心情乱逛了,心头郁闷得一塌糊涂,深深的眷恋起他可爱的小床来,回去,回去睡觉去,大被一盖,什么烦人的事都要统统滚一边去。
这决定一做,连运气都好象转好了,站在巴士站就那么一会,车就来了。
可有点让他奇怪的是上去的没几个,下来的到是一堆又一堆的。
这不应该啊,这一路车的因为是跑郊外线的,车价要3块,而其他市内线的公交车一般只要2块,别看只是区区一块钱的差距,可只在市内下车的那个愿意白白多花钱,而且现在是往回跑,照理应该是上的人多,下的人少才对,怎么现在反过来了?
想了想,愣是没想明白,摇了摇头也就扔一边去了,反正这样更好,有座位坐不说,人少了那些该死的小偷也不会那么猖狂了。
想到了小偷,眼镜男的牙就痒痒的,今天的一天算是全毁在这帮混蛋身上了。
上车,投币……投币?!
汗啊,眼镜男左摸摸,右摸摸,愣是没找出三块零钱出来,满头大汗的看了看司机,司机冷着一张脸敲敲投币箱,酷酷地道:“没钱就下车,别耽误了大家的时间。”
眼镜男尴尬的捏着一张五元的票子扔又舍不得,不扔又实在是没零的了,求助式扫了一眼车厢,车厢里的人纷纷避开他的视线。
“唉,我说你到是快点啊,没钱就下去,立在这里白白耽误大家的时间不是?”司机又发话了,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你看我这不是没零的么,司机大哥通融一下行不行,等到了下站有人上来的时候我跟别人一起搭伙交。”眼镜男自己给自己出了一个主意,还故意拿那五元钞晃一晃,示意自己并是没有钱。
司机老大冷冷的看了他一下,道:“公司有规定,不能那样干的,你现在不交钱就快下车,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行为耽误了多少人的时间,看你这样还是大学生,有点社会公德好不好?”
还别说,果然有急着进站的公交车在后面打喇叭了,这车不走,别的车进不来了。
眼睛男看了看后面的车,腾的一下,脸就红了。
在心里哀叹了自己的霉运后,不甘不愿的将五元钞塞了进去,起步往车厢里走去,在半路上,还隐隐听到一个人对他的同伴说:“不就五块钱么,看他那样,真小气!”
晕死,眼镜男垂头丧气的觅了一个座位坐下去,不想看到这帮子说风凉话的家伙,一坐下去就闭上了眼睛,装出一副睡觉的架势,同时心里恨恨的想,你不小气,那里怎么不帮我掏,就知道在那里乱吠,什么人嘛。
他今天算是起了一个大早的,平时那一天不是八九点才起的床,今天是六点就爬起来,刚刚在乱逛还不觉得怎么的,现在眼睛一闭上,瞌睡虫就晃悠晃悠的爬出来了,心里想着反正到学校还要一个多小时,小眯一会正好,省得看见这帮人就生气。
迷迷糊糊中,有人拍了他几下。
“小偷!”眼镜男第一个意识就是又有一个小偷来偷自己了,而且这小偷苯手苯脚的弄醒了自己,身子一震差点就直接这么跳起来。
“醒醒,快醒醒,到终点站了,快下车!”
入目的是那个司机老大,还是一脸不耐烦的样子,但也足以眼镜男将差点已脱口而出的“抓小偷”咽回来了。
“什么?已经到了?!”眼镜男不敢相信的摇了摇自己的脑袋,天呐,自己已经睡了一个多小时了么?
司机老大不爽的道:“是啊,到终点站了,快点下车,还有很多事要做的你知不知道。”
“哦,谢谢了!”眼镜男抓了抓脑袋,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这么一会就到终点站了,起身看了看窗外,突然如遭雷劈,整个人都傻掉了,结结巴巴的道:“司机,司机大哥,这是那啊?”
司机看了看窗外,不耐烦的道:“终点站啊!”
眼镜男都要哭了,刹那间他已经明白了,他这个笨蛋搭车搭错方向了!
难怪刚上车的时候空荡荡的,上的人少,下的人多,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司机又看了看他,心下也明白了,好笑的对他道:“搭错车了是不是?”
眼镜男傻傻的点点头,心里狂呼,天呐,今天是什么鬼日子啊,怎么这么倒霉啊,连搭错车这种低级错误都能发生,真是没语言了,回去铁定被那帮没同情心的家伙笑死。
“那你先下去等等吧,这一路的公交车半个小时后才开,现在也中午了,你先去吃饭好了。”司机看到眼镜男那副衰样,不忍再落井下石去打击他了。
眼镜男还有什么好说的,木然的点点头,下了车,坐在巴士沾的长板凳上,抱着头痛定思痛,想想这几天自己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要老天这样整他。
也没什么啊,今天十月八号,十一黄金周刚刚过去,这个月以来自己就一直窝在寝室里精心准备这次面试的材料,想干什么缺德事也没有机会去干啊,这期间只有一件事勉强算得上是遭人怨恨了一把,那就是因为自己要准备面试这份工作而没有跟那帮混蛋一起进行本年度早已计划好了的外出旅游,让他们好生抱怨了一番,可这应该不会遭天谴吧?
眼镜男打了一个寒碜,难道这帮家伙的咒力已经高深到这种匪夷所思的境界了?恐怖啊!
拜托,拜托,老天爷,请让我今天能平平安安的回到学校吧,下次我一定不再缺席寝室的集体活动了,下次我就算是发烧感冒上呕下泻不能走了, 我爬也会爬着去的。
呜呜,真是太可怕了。
6楼
5970 发表于:2006/2/12 0:03:00
受尽了折磨的眼镜男回到可爱的学校时,已是华灯初上,月露初华的时候了。
精疲力竭的推开寝室的大门,惊喜的看到自己的室友已经回来,当下就是一个熊抱将还没反应过来而神情有些呆滞的阿三--寝室里排行老三--的温力紧紧的箍住了,眼泪是止不住的哗哗直往下淌。
“呜呜,三啊,你们终于回来了拉!我今天好惨呐~”
最后的那咏叹调拖得直让人打哆嗦,简直就是催脑魔音一般的东西,让温力浑身一颤,一股强烈的呕吐愿望涌上心头。
“滚!靠!FT!找K啊!”
三脚两脚的将像牛皮糖一样试图粘在自己身上的眼镜男驱出境外,温力才略略送了一口气,警惕的看着这平时有点疯疯颠颠的眼镜男,道:“二,你今天是受什么打击了?失恋了?来,告诉你三哥,三哥帮你出头。”
眼镜男眼泪汪汪的看着温力,张嘴就又是催脑魔音:“天呐~,呜,呜,呜……”
这最后的像鸟叫一样的呜呜呜是因为眼镜男的嘴被眼疾手快的温力抢前一步用力捂住而发出来的,温力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眼镜男叫得简直比杀猪还难听啊,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以及周围几个寝室兄弟们的身心健康着想,温力坚决打击。
“二,我严重警告你,你要再这么鬼哭狼嚎的,我就闷死你!”温力气急败坏的吼着。
眼镜男翻着白眼用力掰开温力的熊掌,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直冲脑门,眼镜男后怕地擦擦嘴角,看到并没有受伤,才安心的喘着粗气道:“三,你要死啊?这么用力?!我不就嚎两句么,至于就要谋杀我么?”
温力脸色一僵,干笑着松开双手,后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自己的板凳上,略显不自然的道:“开玩笑,开玩笑的,你叫得太那个了,呵呵。”
眼镜男又丢了一个卫生眼给他,心里总有股怪怪的感觉,扫了周围一眼,却又没发现什么异常,周围是有点乱,可这是男生宿舍啊,不乱才不正常了,老大,老小不在,也许是他们吃饭去了。
“二,我说你今天到底碰到什么倒霉事了?一回来就大呼小叫的。”
眼镜男一想起今天那一连串倒霉事就窝火,本来想问老大,老小到那里去的话也咽回去了,恶形恶状的一屁股跨坐在自己的板凳上,绘声绘色从自己一早上赶车一路讲述下来,一直到回了学校为止,最后来了一个结案呈词,总结出一个经验教训,那就是以后无论如何都要参加寝室的集体活动!
想了想,眼镜男又问道:“三,你们这次到那什么浪底溪生态公园好不好玩?”
温力的表情从刚刚起就很奇怪,在听眼镜男说他的倒霉事的时候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现在听到眼镜男问他,他才好似突然惊醒过来一般,不自然的笑了笑,道:“好玩,当然好玩了,青山碧水的,空气好,环境也好,很安静,不像其他地方在‘十一’里是人比树多。那里是个新开发的景点,除了本市有少数人知道外,外地的基本上就没人不知道。我们三个在那里玩的时候就没见到几个游客,也没见到有人管,所以我们干脆就在那溪边搭了一个野外帐篷,白天捕鱼抓虾采野果--那里面有很多果树的,晚上我们就燃起一堆篝火,围着它烧烤聊天喝酒,快活的不得了,老小那家伙还直嚷嚷就这样做一个山中野人一辈子算了,呵呵……”
眼镜男听得悠悠神往,明月下,小溪边,三五知己促膝而坐,谈天下一切可谈之事,再佐以美酒佳肴,人生至此又复夫何求?比起自己一个人孤伶伶的窝在寝室里,啃着方便面,喝着白开水,还要痛苦万分的写简历,简直就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啊!
“后来呢,后来怎么了?哈,一定是碰到美女了是不是?”眼镜男双目放光,已经陷入无尽的YY之中了。
温力也一副沉湎在甜蜜回忆里的样子,脸部本来有点紧绷的肌肉放松了,连嗓音也变柔和了许多,接着道:“是的,就在我们到那里的第四夜,在我们谈兴最浓,月色最明的时候,她来了,穿着白纱裙,梳着双头髻,长眉入鬓而眼若秋水,一顾一盼间,风情万种,她的腰……”
“停,停!”眼镜男脸色煞白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道:“三,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不对啊?你,你们该不会是遇见女鬼了吧?”
最后那个“女鬼”二字,他嗓音压的极低,还左顾右盼的,好像一说这个词,这周围就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出现似的。
温力不快的横了眼镜男一眼,道:“你才见鬼了呢?她可以是仙,可以是林间的精灵,但怎么可能是鬼那种污秽东西?”
眼镜男的脸听得更白了,喃喃道:“好么,总之不是人!”
温力又瞪了他一眼,显然听到眼镜男的自语了,道:“她那如仙的气质,怎么会是你这种关在家里的家伙能想象得到的?哼,哼,你没见到她,只能说你小子没福气!”
顿了顿,神色古怪的看了眼镜男一眼,道:“这次你不去还真是可惜了,你知道她见到我们第一句话是什么嘛?”
眼镜男摇了摇头,能知道才怪了。
“她第一句话竟是问我们会不会下棋!”温力此刻回想起来还是一脸不可思议的道。
“什么?!”眼镜男一蹦三尺高,用手探了探温力的额头,再比了比自己的,恩,温度正常,没发烧啊!
“啪!”温力一巴掌拍掉眼镜男的手,不悦的道:“说真的呢,我骗你干嘛?”
眼镜男大叫道:“你说,一个美女半夜里来找你们下棋?!三,这种东西你说我会相信么?”
温力不屑的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半夜来找我们下棋又有什么大惊小怪?人家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成不成?她来找我们,是我们的福份,你丫就是见识少,乱爱大惊小怪的。”
眼镜男摸摸鼻子,没语言了,这温力的魂明显是被那不知是人是妖还是鬼的美女给勾跑了,而且他说的也有点道理,那女的很可能跟他们一样是个在那里夜宿的游客,半夜棋瘾大发出来找对手也不是不可能的,至少眼镜男自问有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眼镜男想了一想,突然失笑道:“三,那你们岂不是会很没有面子?就你跟老大、老小那三脚猫的功夫我让你们双马都没问题,而那美女既然那么喜欢下棋,棋力肯定不差……,哈哈,被美女虐待的感觉怎么样啊?”
温力此刻的表情却一下子变得很奇怪,有一点失落,有一点兴奋,更有一丝狰狞,他那时红时白的脸色让眼镜男下意识的打了一个突,张着嘴,完全不明白温力的表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一刻,他感到了一丝杀气……
“啪!”的一声巨响,在眼镜男的目瞪口呆下,温力动作麻利的掏出的一副象棋,生猛的砸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双眼通红的道:“二,过来,我要灭你!”
杀气,惊人的杀气!
可这一次,眼镜男不惊反喜,哈哈大笑着欣然走上前去,把棋一分,啪啪有劲的有力摆着棋子,仿佛要靠这样将自己心中一切不愉快就这么砸出来一样,同时口中调侃道:“行啊,三,现在你也敢跟我动手动脚的了,看来美女的力量确实是无穷滴,不服不行啊,啧啧,想想当初我是无论怎么逼你吓你,你也不跟我下,可现在呢,被美女调教了几天就敢主动跟我叫板了……”
“你烦不烦啊?”温力的脸色不大好,粗暴的打断了眼镜男的喋喋不休,抓起红炮,又是很用力的往桌面上一拍,“啪!”的一下震得其他棋子都跳了起来,同时粗声粗气的道:“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眼镜男一挑眉毛,笑了,呵呵,很有干劲啊,有意思,我喜欢……
7楼
5970 发表于:2006/2/12 0:05:00
两人放好棋子,眼镜手一摆,掌心向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脸上依然带着嘻笑。倒是温力面色突然凝重起来,他执红,道一声喏,捡起右手边的“炮”子,“啪”的一声下在中兵之后。
“炮二平五。”
玩过象棋的朋友都知道,象棋中卒,炮,车,马,相,士,帅七子皆是由行兵打仗攻城掠地的军队演变而来,是故卒不得退缩,帅不得冲杀,士不出九宫,炮可打隔山,若要统率全局,指掌胜负,就要深喑棋性,部署棋型,跟打仗要部好阵势是一个道理。
正因为象棋在棋子上的独特性,所以其的布局长久以来饱受关注,研究得多了,本来随心所欲的开局就出现好坏之分,这便是开局定势之说,用得最多最为普通的开局便是一手“炮二平五”,也叫做顺手炮。
眼镜想也不用想,马8进7。
温力马二进三,眼镜马2进3。
温力车一平二,眼镜护炮,应了手车9平8。
两人落子非常快,棋子“铿锵”的声音格外清脆,眼镜瞟了一眼温力,温力也正好瞟过来,瞪了个大眼对小眼。眼镜知道,棋局从这里起才开始有变化,他倒要看看这个喊杀声震天的温力到底有多少斤两。
“眼镜,一起切吃饭哇?”门口探进来一个脑袋,手上端着个白磁盆,一脸贼像。
“去去去,没看见爸爸忙吗?”眼镜面朝门坐的,示意让他出去。
那个白磁盆知道眼镜爱好此道甚于吃饭,刚悻悻地缩回脑袋,温力“腾”地站起,一记夺命鸳鸯腿准确地踹在门上,“碰”的关门声震的窗户玻璃“哐哐”直响。
“赞!不愧是学过跆拳道的,够黑带了吧?”眼镜打趣道。
门外传来白磁盆的叫骂声:“温力你个鸡巴疯了说?我日你仙人板板!”
温力板着个脸坐下,兵七进一,根本不理会外面的叫骂声。
眼镜笑着摇了摇头,卒7进1,他不知道今天的温力是怎么了,跟吃了火药似的。
温力长驱直入,车二进六,直逼眼镜的炮,这一手棋的后着非常多,眼镜选择了士6进5……
你来我往,两人很快下到中盘,现在就棋面上来看,双方兑了一对卒,温力用炮兑了眼镜一马,虽然安慰自己“一炮不如一马”,但是温力的先手优势已经逐渐转化成势均力敌,同时眼镜的车和炮的位置非常好,其中的变化温力也不能完全算清,他板着的脸色上看不出过多的表情变化,心里却在道:“难道真的要输么?”
而在眼镜看来,觉得温力除了谨慎小心了些外,棋路跟以前相差不大,应付得颇为轻松,看温力越下越慢,说道:“下快点嘛,刚才的气势那里去了?嘿嘿,输了的请吃晚饭哦,我今天郁闷死了,正好宰你小子一下出口气。喂,你该没吃过饭吧?……”
温力被眼镜一激,棋子落枰的声音更加巨大,几乎要把其他的棋子都震得弹起,两人很快又下了十数个回合。
温力在眼镜看来就是那种走进攻路线的棋手,一旦得势就会把你折磨到死,就算失利也会从进攻中尝试挽回败局。
一连十数回合棋着着都是进攻,温力将注意力过多集中在眼镜右翼,不知道是走得太快的缘故,还是情绪受到影响,虽然杀了眼镜两卒一炮,自己冲进眼镜右翼的两车也有一只被击杀。更糟糕的是,眼镜一车一马踩进了自己的右翼,左扑右冲,虽然没有对老将造成威胁,却成功地杀了自己一马,而这只让温力愤恨不已的车,现在正杵在右相和中相的相眼上。
温力将炮拉回,准备杀车,眼镜似乎很看重这只孤军深入的车,并不撤走,而是调车保车,两车隔河相对。
这样一来,眼镜右翼除了一只边象,防守空虚,原本有车罩着的象看起来有些不妙。温力怎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立即车七进三,放弃对河岸的防守,带着杀意挺进到黑3路的三线。
眼镜炮8退1,隔士守象,这只象挂了,将位必受威胁。
温力只好放弃吃象,车七退一。温力只剩下单车,若是跟眼镜的象兑掉,就没有赢的希望了。
这时,眼镜嘴角微微一咧,将那只填象眼的车向后一拉,车6退3。
车的骤然抽离,一下子抛开了温力铁桶般的右翼防守,因为红方河岸线上没有任何阻碍,所以眼镜的下一着可以平在任何位置上。
眼镜似笑非笑的样子落在温力眼里,只觉得一阵烦躁。温力摸不透眼镜真正的意图何在,沉吟片刻,最终手指摸到一只兵身上,用力往前一推,兵七进一,似乎要把这个可怜的棋子推上断头台。
温力这样走也是没有办法,从形势上看,自己已经落了下风。对手防守虽然空虚,但自己单车的进攻更加薄弱,在看不透眼镜棋路的情况下,只能将小兵推上相位,硬生生栏住车,为自己左翼的九路上的马开出道来。如果能让马顺利过河,加上自己在三路上的一只过河兵,若是发难,也能对眼镜构成威胁了。
到了这个时候,温力想到的居然还是进攻!
眼镜看出了过河兵的威胁,二话不说,炮8平7,居然用原本牵制温力三路二线上那只马的炮,堵在红方过河兵去路上,这样一来,这只炮不但防守着黑方的中卒,而且同时牵制了红方过河卒和马。
眼镜下得太匪夷所思,温力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吃亏在这种进退不得的变化上,想一口气吃下这炮,但是若被对方后车辗了这兵,双车的位置就将大好,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保证右翼安全,更何况还有一只与自己互为蹩脚的马,一旦平衡打破,两车一马必然将自己铁桶般的防御撕得粉碎!
温力看着这棋盘,一条条横竖的棋路仿佛自己条条经脉,而现在它们在眼镜咄咄逼人的杀着下,逐渐被分割,剐切,七零八落。
耳边仿佛有一个温柔娇媚的声音在催促:“进攻啊,你不是很擅长进攻的吗?”
温力手微微战抖着,抓向自己九路上的马,“进攻,对,我要进攻!”,马九进七,不管了,我一定要杀过去,他防守那么薄弱,杀过去我就一定赢……”
前车平4,切到红放六路上,炮八进一,车4进1,到了这里,温力又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马七进九,眼镜摇了摇头,车4平1,依然咬住马不放。
温力的马虽然在眼镜的车的追杀下成功过河,但是左翼已经被眼镜的车渗透,回天无望了。而这一切,温力居然全然未觉,他已经被进攻蒙蔽了眼镜。
“还要再下下去吗?”眼镜道。
“怎么不下。”温力面带愠色。
“你已经输了。”眼镜指着棋盘:“这一手你定要保过河马,我便将军,你退仕,我便抽杀你的炮。你定然保炮,我家中的这个车过河上来吃住你相眼,加上我这里的炮,你的帅想炮也跑不了了,这叫三军会师啊,哈哈,哈哈哈哈!”
温力看着眼镜熟练地摆弄盘面上的棋子,看着自己还在对方九宫外拼死赶路的马,温力心中泛起一种无力感,下得那么努力,居然还是输了。
8楼
5970 发表于:2006/2/12 0:08:00
温力将盘中剩下的红子推过河界,“劈劈啪啪”地码起黑子来。
五局三胜,平时赌棋吃饭定下的死规矩。
眼镜手指舞动,红子很快也归了位,这次是他的先手。
“要不要我让你一马?”眼镜笑嘻嘻地说:“不然你肯定输得很快。”
“你废话那么多做什么?走棋!”温力咬牙切齿。
眼镜看温力那么冲,居然也受了些影响,心中略微有些不快,仿佛什么东西憋在胸腔里吐不出来,看来这就是好心没好报了。眼镜深吸一口气,把这种不快压下,炮二进五,也是中炮开局。
纵观象棋布局的发展,最早被人们认识的就是中炮,有言道:“起炮在中宫,观棋气势雄”之说。后行一马,保护中卒。若另马跳边,便是“单提马”布局,中路较薄;若双马同保中卒,便是“屏风马”布局,中路厚实。刚才那局棋眼镜便是用“屏风马”对温力“中炮”。
两人很快又下到中炮七兵过河车对屏风马的定势上来,温力平炮兑车,车8进8后补象进马,双方的马在中线僵持。眼镜左车出动,对抗来自温力右翼的牵制,双炮却连出险着。
在左翼失利的情况下,眼镜终于瞅准温力一个失误,宰杀黑马,带着余威兵七进一,挺入黑方地盘,“过河兵当车”,一时间温力右翼优势大失。眼镜可不会见好就收,携马架炮,撕开温力左翼,炮下底线,直胁九宫,刚过三十回合,温力已经走无可走,只好弃子认输。
这一局下得颇快,眼镜赢得比较顺畅,但是因为先手缘故,眼镜丝毫提不起夸耀的兴致,更何况温力的样子看似平静,其实是怒火内焚,眼镜可不想引火烧身,准备开始第三局。
温力突然道:“别码了,先去吃饭。”
“不是还有一局吗?你可不能耍赖……”眼镜不想失去到手的鸭子,手上兀自捏着一个黑象不放。
“不就是顿饭吗?我照请成了吧?”温力抖抖衣服,站了起来。
“去哪?食堂恐怕要关门了。”眼镜看看老大桌子上的闹钟,已经八点三刻。
“一品轩……”
“啪嗒”一声,手中的棋子松落到棋盘上,眼镜一下子抱住温力:“哇~三啊,你简直太好啦!哥哥爱死你了……”鬼哭狼嚎兼老泪纵横,眼镜一把鼻涕一把哈喇子往温力身上蹭。一品轩是附近新开的一家沙锅店,价格不扉,平常眼镜只有看着那透明橱窗中冒着滚滚热气的美味吞口水的份。
“得了得了。”温力说不出的厌恶,一把推开眼镜。
“要不要……叫上老大和老小?”眼镜关了灯,把门带上,小心翼翼地问走在前面的温力。
温力脚步一慢,呆了片刻,皱眉道:“你联系他们吧。”
说完把自己手机扔给眼镜。
眼镜拨了电话,到了宿舍楼大门口,眼镜对温力道:“真奇怪,两个小子居然都是关机?难道是手机没电了?也不会啊,啧啧,真是奇怪……唉,三,你们不是一起回来的吗?”眼镜刚回来时就问过温力这句话,但是温力好像没有回答。
“你问我,我问谁?他们的脚又不是长在我身上。”
眼镜被温力的话呛到,一时半会不再开腔,输了棋的人心情不好,还是可以理解的。
两人从宿舍区出来,路过一片穿林大道,Z大的校风从林子里一对对勾肩搭背形态猥亵的学弟学妹身上可见一斑。
一品轩在校门外两百米远的地方,对面是一家超市,地段选得很好。快要到的时候,一条黑狗不知道从那里钻出来,跟温力后面,时不时还冲他叫几声。黑狗长得很丑,路人频频微笑,指指点点。这种滑稽的场面让眼镜再也保持不了严肃,他笑道:“三,这条狗好像看上你了哦?”
温力眼见前面围绿化树的方砖有几块松弛,弯腰就拾,那黑狗感受到温力的杀气,“呜汪”一声,掉头跑开,温力手上握着拳头大一块脏兮兮的砖头,丢也不是,砸也不是,骂一声:“操!”,扔回地上。
一品轩的小姐拿来菜单,眼镜说;“等一下,我朋友来了再点。”
温力洗了手,放在鼻子上使劲嗅,满鼻子都是劣质洗手液的味道。回到桌前,见眼镜没有点菜,道:“怎么不点?”
眼镜道:“等你。”
“婆婆妈妈的,你点不就得了?”温力一边说,一边在菜单上划勾,点完扔给眼镜:“看看你喜欢吃什么,自己划。”
眼镜看见温力划了很多涮肉虾丸之类,已经够吃了,只嫌太过荤腥,勉强添了个冻豆腐,一个竹笋,把菜单交给小姐。
“三,你该不是想拜师吧?”眼镜道。
“什么意思?”
“拜我为师啊,看我棋力那么高深……”眼镜朝向温力挤挤眼,象在逗弄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少摆出你那个恶心的动作。”
“恶心?我怎么不觉得?知道吗阿三,我这个叫做‘三笑逍遥眼’,只要一抛出,再贞洁的烈女也挡不住,哈哈,哈哈哈哈。”说完又挤了挤眼,看得温力直打冷战,眼镜笑道:“连你也挡不住,我这门功夫又进步了啊。”
两个人闲谈着。眼镜话多,往往说五句温力才接两句,说着说着锅中的汤水已经翻滚起来,两人烫菜吃,其间眼镜又用温力的手机给老大老小打了电话,依然是关机。
这家沙锅起源于浙江金华。“金华沙锅”、“金华火腿”和“金华酥饼”并称为“金华三宝”。究起“金华沙锅”的起源,一说是南宋时期,抗金名将宗泽以家乡特产“金华火腿”犒劳将士,有位腌制火腿的师傅灵感突发:“何不以金华火腿来炖制汤类?”于是他用23种香料与火腿共同煲出一种美味异常的汤--“天香二十三沙煲”,风靡一时,便是金华沙锅的雏形;另一说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烧制金华火锅而流传下来。无论传说如何,反正今天这沙锅吃得眼镜十分舒爽。
眼镜想起自己找工作屡屡失败的经历,不禁感慨道:“要是天天都跟今天一般,有得棋杀,有得饭蹭,就是死也满足了。”
温力眼里神采一滞,挑起的菜又落回锅中,筷子尖抖个不停。眼镜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道:“唉,你是怎么了?难道你说的遇到美女是真的?你该不是看上那个女的了吧?”
温力突然抓住眼镜的手,一字一句地道:“严敬。回头我们杀最后一盘。”
“好好好好,反正我没意见,怎么下也是我赢。我知道你输了顿饭很不高兴,没关系,呵呵呵,说吧,要是再输了赌什么?”眼镜被温力捏得手腕生疼,胡乱应付着。
“就知道赌?我看你是掉钱眼里了。”温力眉头一皱。
“没有好处我干嘛跟你下,喂,放手!”
“好,那就赌我的人头!”温力狠狠地放开手。
眼镜只觉得手腕热辣疼痛,居然被温力划破了皮,淡红的血液很快给伤口染上了色。眼镜盯着温力,大声道:“不过是个游戏,干嘛搞得这么较劲,还动了火气?值得吗?你把人头给我,我还不敢要呢,靠,输不起就别找我下好了!”
话刚出口,眼镜就觉得有些后悔:“我说了什么,这不是火上浇油吗?”心头一软,不敢正视温力那炽热凌厉的目光。
“少看不起人,你走着瞧。”温力声音冷得不带人气。
完蛋,真的惹恼他了,等会尽量陪他下吧,希望他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眼镜沉默了,香甜的食物塞进嘴里时,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味道。
9楼
5970 发表于:2006/2/12 0:09:00
眼镜一个激灵,醒了,手掌碰触到坚硬冰冷的水泥地面,没有感觉到灰尘,也没有感觉到压力。
“我怎么躺在马路上?”眼镜爬起来,抖抖衣服,飞快的扫了一眼周围,顿时吃了一惊,没错,他现在就是在马路上,天空还很黑,昏黄的路灯象整齐的棋子一般排成直线,延伸到无尽的黑暗之中,路旁的桐树轮廓模糊,叶与叶之间的空隙被浓稠的夜色装满,溢出,在树下流了一地。四围是或高或低的陌生楼房,偶有一星灯火,它们象独眼的怪物一样矗立,面容狰狞。不远处十字路口的交通灯哔哔剥剥闪个不停……
这个地方,虽然也在城市里,但眼镜从来没来过。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三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跑到这个地方来,这里又是哪里?”眼镜扯着头发,竭力思索之前发生的事,昨晚,也可能是几个小时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镜还记得跟温力在一品轩吃饭的情景,吃完之后呢?按道理应该回寝室,收拾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盘,然后蜷进温暖的被窝美美地睡上一觉……但是--
“我怎么没有印象?”眼镜觉得背脊发凉:“难道这之后的事情,我统统都不记得了?”
眼镜想起以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那是大一的元旦,同室四个拉上几个女生,先去“潮皇阁”,再到“火烈吧”,再之后去了一个叫“歌舞升平”的地方,眼镜的记忆十七年来第一次出现空白--他脱了外套摇摇晃晃跳进舞池,下一刻就在自己寝室醒来,头痛欲裂。
当时日光耀眼,照射着沾满呕吐物的枕头被套,腥臭扑鼻……
眼镜晃了晃脑袋,没有觉得不适,但是他还是下了一个判断:自己可能又喝高了。
“想想也真是荒唐,居然能在马路上睡过去。”眼镜突然想起一首叫“马路天使”的歌来,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长夜里天使在欢笑,在呼叫让分秒,让一切忘掉了……长路里充满圈套,是苦恼或许会是警告,谁料到望着夜雾,……黎明渐到,谁愿意谁愿意,谁愿意看到……”
“……我愿意啊……”眼镜喃喃道:“不管怎样,还是等天亮了先回学校吧。”
眼镜想掏出手机看时间,手放进裤袋,脸上立马突然露出苦涩的微笑,原来他手机昨天白天就已经让人给偷了,他居然一时没想起。
天空没有一丝亮的征兆。
眼镜找到附近一个公交站,当他看见站牌上的站名时,差点晕死过去--“高新开发区湘北路口”。
让眼镜吃惊的并不是站名,而是现在所处的位置:自己虽然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好歹也在这城市待了将近四年,基本常识还是有的,高薪开发区在城市西郊,离自己的学校有至少十五公里之遥!
眼镜推推鼻梁上的眼镜,鼻梁上仿佛有汗:“十五公里啊,鬼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
等了一会儿,没有行人和车辆经过,眼镜微微有些困,靠在站牌上打盹。
※※※
“你新来的吧?”一个声音响起。
眼镜这才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三十出头,西装革履,相貌说不上好看,但胡子刮得干净整齐,给人印象很不错。
眼镜直起腰,有些费解地道:“您好,这个……新来的什么意思?我头一回来高新区,应该,应该算新来的吧,不过我还在读书,没有工作的……对了大哥,现在几点了?怎么没见公交车来--您在这附近上班吗?”
西装看了下表:“哦,现在上午十点半……你……”
“啊~!”眼镜突然怪叫一声,仿佛被谁狠狠地踩了尾巴:“这,怎……怎么可能?”
西装笑了一下,道:“你果然是新来的。”
“什么意思?”眼镜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到底是什么,自己也说不上来。
西装道:“……十点半,这里是阴间啊……阴间是没有白天的。”说完望了望天空,天空阴霾如墨。
眼镜突然倒抽一口凉气,全身刹那间冷得发抖:“那,这么说来……”
西装道:“是的,你已经死了。”
※※※
“哭够了?”西装问。
“哭有什么用?又活不转来了。”眼镜右手取下眼镜,用左手的衣襟揩擦满面的泪痕。
刚听到自己死去的消息,眼镜号啕大哭,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男儿流血不流泪”统统见鬼,人死灯灭,一切活着时的东西,留恋的,期待的,珍惜的,全部成了泡影,怎不令他心碎?直哭得天昏地暗,死去活来(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哭了一阵,突然觉得没有意义,就不再哭了。
“你比我当年平静得多,”西装说:“我当时知道自己死的消息,哭了整整一天。”
“可能是我天性凉薄吧,没觉得多可悲,至少,至少现在是这样……只是对不起我父母……”眼镜说着说着,泪水又滚落下来。
西装叹一声“唉”,也被眼镜说到了软痛的地方。
“对了大哥,我是怎么死的?交通事故?还是食物中毒?或者是想不开跳楼……”
西装大吃一惊,脸上变色道:“你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吗?”
眼镜道:“我只记得昨天晚上和朋友去吃饭,但是接下来的事全部都不记得了,大哥,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吗?”
西装使劲摇头,道:“没,没什么。”
眼镜道:“大哥,您是不是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西装道:“恩,心脏病,工作压力太大。我开了一家公司,算是比较早下海的人,大概88年开始的吧,死的那年是92,不,93年,死的那天,我一个人工作到很晚,趴在办公桌上休息了一下,睡过去就没再醒来。……真的是很不甘啊,我有娇妻,有乖女,生前太执着工作,居然没有来得及好好疼爱她们……”
西装苦笑一下:“她们永远也不知道,我亏欠她们内疚之感,在九泉之下,折磨了我十年之久吧。……呵呵,到底,今天我就要解脱了。”
眼镜惊讶道:“原来您已经死了十一年了。怎么还没有投胎?”
西装道:“阴间鬼满为患啊,哪里有那么容易的,慢慢你就知道了。对了,我算运气不错,等会就得去转世……”
眼镜道:“怎么转?”
“我也不知道,一会就会有司鬼带我走。呵呵,你旁边的几个鬼朋友都在恭喜我呢。”西装露出微笑,朝周围点头,似乎在跟空气道谢。
眼镜道:“噫?你在跟谁点头,我怎么看不到?”
西装笑道:“你现在新死,只是阳气还没有散尽,处在阳眼将闭,阴眼未成的时刻。而我马上就要投胎,身上已经开始聚集阳气,也是阴阳交替之躯,所以你看不到人类,也看不到鬼,却能看到我。”
西装接着道:“等你阴眼开了,就再也看不到阳间的事物了,不但看不到人,也看不到建筑阳间的建筑,阴间跟阳间很不一样,若是能够,就多看几眼你熟悉的一切吧,或许十年,或许二十年,你都再也看不到它们了。”
眼镜听西装说得潸然感慨,心中凄楚之情大盛,是啊,二十一年了,那是多少个日夜啊,以前有日辉交替月华的时候,自己却从来没有在意它的美好,而以后等待自己的世界,将是永夜。
10楼
5970 发表于:2006/2/12 0:11:00
眼镜一时间百感交集。
他脑中飞快地闪过一幅幅破碎残缺的画面,画面中,他依稀看到父亲的持棋子的粗糙的大手,看到母亲洗得褪了色的淡蓝围裙,看到邻居家小孩死死抱住的奶瓶,看到老师插在笔座上吸满红色墨水的钢笔,看到女孩子带着浅浅笑容埋在丝绸般闪亮头发中美丽的脸,看到棋盘上车来将往永远也走不完的残局……
“那些曾经关爱我的人,是否会将一腔爱意会化作无尽的悲凄?那些曾经对我笑的人,是否在我死后给我一个哭泣?那些牵过我手的人,是否会对着苍天伸出寂寥的手臂?”
眼镜想着想着,眼前突然一阵混黑,灼热的疼痛让他神经麻痹,身体几乎失去平衡,西装扶着他才使他免于摔倒。
西装道:“感觉到眼球胀痛?”
眼镜捂着脸点点头。
“马上就好了,开阴眼是会痛的,但是马上,你就能看到这个世界了……”西装拍拍他的肩膀。
眼镜保持着这个姿势。
良久,眼镜揉揉依然带着泪水的眼眶,当他再次睁开双眼——
幽黑的大街楼房十字路交通灯公交站牌全都骤然消失,眼前出现一个陌生的世界:
扑入视线的是无边无际的天空,它无比空旷宏大,甚至比人间的天空还要大——因为在这个地方,视线似乎能够穿过一切,直视无穷远处的天地相交处,仿佛自己不再需要依靠这鼻梁上的厚厚玻璃。眼镜能感觉到风,风从脚下灌上来,从裤管的下摆和衣袖口钻进来,清凉而且舒适,身体完全感觉不到重量,象要被着风刮起,抛到云里,虽然这个世界没有云,有的只是幽冥色的纯净的夜空。
眼镜觉察到自己处在一个极高的地方,俯身往下望去,密得象蛛网一般的房屋群围绕着这个地方,灯火簇拥,让他感觉到自己几乎就是世界的中心。遥远的空中有一些淡淡的黑影快速游离着,象是振翅翱翔的苍鹫,又象是轻盈宛转的鱼,眼镜想看个仔细,但是那快速游动的影子倏来倏去,在天空的尽头拖出一尾残影,又岂能看的真切?
天空没有太阳月亮星辰的点缀,象一块纯净得无比剔透的淡黑水晶,但是那又跟黑色迥然不同,眼镜能看的很深很远,几乎能透过天空,看到那未知的神秘,这世界,仿佛本来就构建在冥神的眼中,所有阴间的人都能依凭阴眼,透过幽瞳俯瞰,所以一切才那么黯淡而清晰……
“哇~这里,真是太神奇了……”眼镜兴奋得几乎手舞足蹈:“怎么可能,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眼镜的视线从天空落回西装身上,这回他看见了周围有许多人,他们有的跟自己一般便装,有的穿着工作服,有的穿着白色素衣,有的服饰很古典,像是排古装洗的演员……形形色色。眼镜笑着跟他们打招呼:“大家好,我叫严敬,别人都叫我眼镜,新来阴间,麻烦大家多多照顾!”
眼镜活着的时候本不擅长跟陌生人谈话,不知道怎么的,到了这里突然不怕生了。这些人也很热情,唧唧聒聒问这问那,有人还在关心人间发生的事,更多的人却在问眼镜生前的一些芝麻小事,眼镜不厌其烦地回答,笑容洋溢在他脸上。眼镜也了解到,在场的这些人,有的死去不久,来这里缅怀过去;有的死了很多年,企盼着能从这里转生;有的只是觉得这里风景好,来这里吹吹风,看看景。
西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兄弟,没想到你的适应性这么强。刚才还哭得抢天抢地,现在却兴高采烈,变化得也太快了点吧?”
眼镜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人,傻傻一笑道:“其实,我发觉这里也挺好的。”
西装拉住眼镜的手,悄声道:“小兄弟,我们到这边来。”
两人走到这高地的边缘,眼镜虽然不恐高,但是站在这绝壁之上颠,感受着凛冽的风吹刮在脸上,如同冰凉的刀背在抚摸,也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西装道:“别害怕,在阴间是不会掉下去摔死的。”
眼镜抓抓头,尴尬道:“说得也是,据说鬼都是可以飞的。”
西装道:“不是飞,是漂浮,在阴间人没有肉体,所以也就不受重力作用。对了,还没告诉你,我叫唐礼。小兄弟,我总觉得跟你一见如故,你是我在阴间认识的最后一个人,而我却是你来阴间见到的第一个人,也算是有些缘分。知道吗,这个地方叫生死塔,所有人死后,都要送来这里……”
眼镜不解道:“世界上人死得那么多,同一时间死亡的恐怕也不在少数,若是都传来这里,怎么也该见到几个跟我一样的新人吧?怎么……”
唐礼道:“说得对,因为生死塔并不只有一座,你看远处,那边也有一根,只是隔得远了你辨认不出罢了。生死塔分布在阴间各处,到底有多少,谁也数不清楚。以前活着时,听说人死后要过生死桥,原来这桥真的存在,只是它并不是连接此岸与彼岸,而是连接天上与地下罢了。”
眼镜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唐礼道:“你不用感慨,你还有你的生活,而我,却要真的死去了,不过这也才是真正的解脱。”
眼镜惊讶道:“大哥,你怎么这么说?”
唐礼脸上露出寂落的笑容,道:“难道你没发现,人死后都有生前的记忆吗?而人出生,却是不带有任何死后的记忆的。”
眼镜道:“恩,好像真的是这样,原来没有孟婆汤一说啊?”
唐礼道:“不,据说确实有孟婆汤,但是要花钱买,而且很贵。传说这种东西能让人忘记所有恩怨情仇,具体是怎么样的,不但我没有喝过,我认识的人也没有一个喝过。但是我想我今天就要尝到它的滋味了。我要去转世投胎,就必定洗去所有的记忆。恐怕这,对于一个人的灵魂,才是真正的死亡吧?”
眼镜安慰道:“没有结束,哪里来的开始?何况上面到底比下面好。”
唐礼摇摇头:“也许吧,但是对我来说,还是下面好得多。下面的社会远远没有上面那么复杂和污浊,如果不是……我宁愿待在这里……唉,算了,世事常不由人,说这些也改变不了什么。小兄弟,我拉你过来,主要是想跟你说几点忠告,这也是做大哥临走前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所以你要好好记住我的话。”
眼镜用力点头,跟唐礼之间那种仿佛早就相识的感觉让他对这位先他死去十多年的大哥坦诚相待,现在分别在即,大哥所说的话,定是金玉良言,眼镜怎会不用心记得?
唐礼用力握了握眼镜的手,道:“希望你记得做大哥的三句话:第一句,在阴间你必须比在阳间更努力;第二句,永远不要跟鬼界的高层过不去;第三句,我走后所有的东西归你,你不必推辞,但是要善用。”
眼镜正在思索前面两句,突然听唐礼说要给自己东西,连忙反射性的道:“不行不行,大哥的东西,小弟怎么能要?”
唐礼道:“你知道吗,阴间有阴间的规矩,虽然和阳间不同,但是它们同样保证了整个世界的正常运行。阴间的人转世了,就跟阳间人逝世一样,可以将财产交给任何一个指定的人,大哥看你心性正值,又头脑聪明,所以交给你我很放心。”
眼镜道:“你那么多亲人朋友,交给他们不是更好吗?”
唐礼道:“我朋友不多,仅有的几个朋友条件都很好,用不着要我留下的东西。我的父亲先于我来到这里,唉,我找了很久,但是始终没找到他,其他的亲人,我母亲,我妻子,我女儿,我虽然不知道她们是否在世上安好,但是她们有给我烧来东西,说明她们都还活着。若是你不接受,这些东西就要白白充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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