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山东人,是怎样来到东北生根的呢?
一切要从我的父亲说起,我的老家在山东省黄县,爷爷是教书先生,收入微薄。家乡人多地少,家里的生活十分艰难。受生活所迫,父亲和叔叔两个人背井离乡,跑到东北讨生活,就是所谓的闯关东。父亲来到哈尔滨的时候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和叔叔两个人在一家叫东发和的家具店学徒,勉强混口饭吃。父亲在家具店学了五六年徒,1932年哈尔滨发洪水,父亲就回到了山东,叔叔一个人留在哈尔滨。
1933年我出生后,家里的生活更不好过了,父亲没有办法,于是一个人独自来到东北。我母亲一共姐妹四人,我二姨家住在黑河,父亲这次没去哈尔滨,而是去了二姨家。我父亲会说一点儿俄语,他和姨夫两个人去每参崴的边境和苏联人做货易货。那时有句俗语叫“唬弄老毛子”,就是说苏联人比较实在,几乎没听说有坑骗中国人的事儿发生。这样跑了两三年,由于赚不到什么钱,还要在边境线上来回跑,父亲就不打算再做下去了。
我姨夫在孙吴县有间房子,借给我父亲开了间杂货铺。那时东北的山林很多,靠山吃山,杂货铺里卖些木耳什么的山产品,这样父亲的生活总算安定下来了。于是母亲带着四岁的我来到了孙吴县。
初识象棋
您是怎样学会下象棋的呢?
我父亲极爱下象棋,擅走拐角马。孙吴县棋风较盛,父亲在县里能排第三,和前两名水平相差也不多。县里有个小市场,非常繁华,在一家书馆门前长年摆着一盘棋,只要不下雨,每天都围着好多人。父亲经常去那里下棋,杀上了瘾也不知道回家吃饭,母亲做好了饭就让我去叫他。父亲总是让我等一会儿,下完这盘再回去。我就在旁边蹲着看,时间一长就学会了,后来也下上一两盘。不过那时候还小,玩的东西很多,还没迷上象棋。
父亲去世
我十多岁时,东北局势十分紧张,由于在东南亚各国节节败退,日本极力想保住东北这块肥肉。父亲在一次防空演习中忘记了关灯,结果被日本宪兵队抓去了,扔在水牢里关了十多天。放出来后就得了水肿病,半年多就死了。父亲去世没多久,苏联红军就进入了东北。孙吴县有条河,以此为界分为南孙吴和北孙吴。苏联红军一支一千多人的先头部队在北孙吴中了日本人的埋伏,死了几百人。后面的大部队一上来,埋伏的日军挺不住了,开始往南孙吴撤退。到了河边时桥被炸毁,几千日军全部死在了河里。苏军由于中了埋伏,迁怒于中国人,将北孙吴的人除了女子和孩子全都抓了去,后来我只知道跑回来两个人。南孙吴的山中有个极大的军事工事,驻有几十万日军。苏联红军没有办法继续推进,就这样一南一北地僵持着。可坚持了没多久,日本天皇就宣布无条件投降。我清楚地记得一个日军中将被吊死,围了很多的中国人观看,这就是我记忆中的八?一五光复。
战争虽然结束了,可生活却没办法继续下去。父亲去世,惨遭战火的孙吴县已经破败不堪,学校被炸成平地。母亲只好将杂货铺典了出去,带着我离开了这个地方,去投奔哈尔滨的叔叔。
象棋生涯的开始
叔叔和父亲当初一起来到哈尔滨学徒,父亲回山东时他就留在这儿,几年辛苦经营,也开了一家小家具店。到哈尔滨后,母亲打算让我考一中,继续学业,没想到此时我却迷上了象棋。
哈尔滨当时有名的五虎将之一姓田的,和我下了一盘让两马的棋,结果那盘棋下和了。姓田的说:“这小孩还挺厉害。”于是他就告诉我一个地方,在道里七道街有一盘棋,让我去那儿下。我家就住在八道街,离得很近,就去了。棋局在七道街一家染坊的门口,染房老板姓吕,棋力一般。哈尔滨有名的五虎将都经常去那儿下棋,我天天泡在那儿,获益匪浅。真正影响到我未来的是,我在那里遇见了我的“启蒙老师”金启?先生。金先生也是五虎将之一,人挺随和,写得一手极好的毛笔字。他见我好像不太懂开局和残局,就把我领到家里,把他收藏的《桔中秘》、《梅花谱》、《适情雅趣》等书借给我看。我如获至宝,每天捧着书看到很晚,早把上学的事丢到一边去了。(待续)
10.8.2 (二)
在孙吴县的时候您是怎样下棋的呢?
那时候我仅仅是会下,但是不怎么爱好。主要由于我 父亲的棋好,经常有人找他下棋,我很少去下。父亲也并不 和我下棋,他的残棋功夫较好,有时也指点我一下。
那您是到了哈尔滨以后才开始下棋的。
对,我叔叔在道里八道街开了一家小家具店,我住在 后院。自从在七道街认识了金先生后,我开始看他送给我 的书,是《象棋谱大全》中比较重要的《桔中秘》和《梅花谱》 等。我看《适情雅趣》时开始对杀棋十分感兴趣,时间久了, 仅看图就能算出十几步的杀着。金先生还送给我一副棋 子,是硬木制的,上面的字刻得极好,而且这副棋子还很有 “来历”。满洲时期哈尔滨举行象棋比赛,金先生力挫群雄, 夺得了冠军,这副棋子就是得的奖品。我十分喜欢这副棋 子,就做了一个木头棋盘,天天抱着棋去公园(今天的兆麟 公园)下棋。当时公园里还有些动物,最有意思的是在一个 大台子上的象棋表演。每一枚象棋子足有洗脸盆那么大, 走棋时得小孩去搬。我那时天天泡在公园里,对象棋已经 着了迷,也不上学了。
在这段时间我的棋飞速地进步,对哈尔滨的棋坛也基 本了解了。当时哈尔滨最厉害的两个人是王若全和毛如 阁。王若全是青年中医,后来成为中医学院教授,毛如阁家 住道外,由于有一只眼睛不好,棋友们都叫他毛瞎子、外号毛大侠。
我初见王若全时曾输给过他,大约半年以后,我又找 他下棋,结果连和三盘,从此他再没和我下过棋。
这时您在象棋界也有点名声了吧。
反正当时在哈尔滨对手已经很少了,这得提起一个 人。此人名叫王敬宣,是五虎将之后的第一高手,擅走单提 马,谁要是能把他赢了,就可以算是哈尔滨的一流高手了, 此人可算是当时哈尔滨象棋界的一把尺子。有一次我们在 太极卦馆唠嗑,王敬宣说起谢侠逊下盲棋的事儿,说他如 何如何的厉害。我一听就说:“那也不算什么,盲棋我也能 下。”他听了并不相信,非要和我试试。其实我以前也役下 过盲棋,就是经常看棋书,加上年轻时记忆力好,就和他这 么下了一盘盲棋,结果我就把他赢了。于是他写了一本叫 《后生可畏——哈尔滨象棋三少年》。其实现在说起来下盲 棋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只要是高手都可以下。
象棋三少年指的都是谁呢?
第一指的是中医学院的王若全,第二个就是毛瞎子, 第三个说的就是我。后来王若全专心研究中医学,没有时 间下棋,他的徒弟张东禄就补上了他的位子。
半年以后,他又从沈阳来哈尔滨,我又去找他下棋,他输了。他就跟我说起沈阳的一些高手,有八大怪,四猛将,五大高手等。他说:“你要有机会到沈阳可以会一会这些 人。”而且他还告诉我沈阳、长春一带棋风极盛。
去沈阳之前我到过长春,经人介绍认识了刘凤春。我 和他下的第一盘棋就输了,开局一步飞相他就看了15分钟,棋下得极慢。到中局时有一步极简单的棋他竟看了80 分钟,这在围棋里也算是长考了。我耐性不够,实在坐不住板凳,结果这盘棋就输了。我们两个人因为棋成了好朋友,他就介绍我去沈阳鲁家茶社,那儿有不少高手。
后来您是怎样去沈阳的呢?
我当时在哈尔滨的一家工厂学徒,我所在的工厂在沈阳开了个分厂,刚刚建好,需要去一批工人。本来是没打算让我去的,可是我惦记着会一会沈阳的高手,便极力要求 去沈阳的分厂。
到了沈阳后我按着刘凤春的指点去了鲁家茶社。鲁家 茶社在沈阳北市场,名字虽叫茶社,实际上来茶社的人都 是下棋的。每天早晨花两毛钱要一壶好茶,就可以一整天 在那里下棋、聊天。
鲁家茶社的生意不错,当地的许多高手都在那儿下棋。
下彩棋的多吗?
没有,当时东北没有下彩棋的,南方下彩棋比较盛行。
在鲁家茶社我最先遇到了董玉科,人送外号列炮王,先 后手列手炮很厉害。被我赢了后,又有一个叫铁林九的,棋比 董玉科还要好,但还是被我赢了,后来再战薛家语时我就没 能赢下。然而最遗憾的是没有会一下沈阳的第一高手,曾得 过满洲第三的那留旭,还有沈阳高手崔士杰。我很遗憾地回 到了哈尔滨,心中又冒起了个新的念头。(待续)
10.8.3 (三)
在沈阳我只待了二个多月就回哈尔滨了。沈阳的名棋手基本上都见过了,还认识了一些朋友,比如说沈阳四猛中的常德,我们一见投缘,称兄道弟的。在沈阳时他就邀我去他家住,我没去,一直住在单位。
一回哈尔滨我就想起刘凤春曾对我说过他的师兄赵文宣,刘凤春说:“赵文宣是东北第一高手,得过华北冠军,曾代表华北地区参加过比赛,你要是生活好的话可以把他请去。”刘凤春把赵文宣的地址给了我。我和金先生、毛瞎子,张东禄一商量,几个人一拍即合,决定请赵文宣到哈尔滨来。
赵文宣原来是个地主,家业早已败落,生活困难。但这个人很好,非常爱交朋友。我们给他去了封信,邮了些路费,他还真的来了。来了以后他就住在金先生家。
赵文宣在哈尔滨待了多久?
他在这儿住了半个多月,我们负责他的吃住,每天都下棋。赵文宣患有鼻痈,经常一边下棋一边擦鼻子。他和张东禄下了两盘棋,一胜一和,和毛瞎子下了六盘棋,三胜三和,他们两个都没开和。最后他与我一共下了21盘棋,我赢了三盘输了六盘,二十多盘棋下来我可以说受益匪浅。送赵文宣走时,我们又给他拿了些钱,赵文宣对我说:“小王,你的棋可以到北京、天津去下一下了,这次你能长了一先的棋,东北现在能赢你的人不多了。你现在再去沈阳的话,薛家语他们已经赢不了你了。有机会你可以去锦州会会杨春虹,如果去北京,北京名手有侯玉山、谢小然、张德魁等。那儿的人挺怪,棋手架子大,赌彩也很厉害。张德魁人很好,你要是去那边我就给你写封信,北京找张德魁,天津找钱梦武。”
钱梦武是什么人呢?
钱梦武是一个象棋爱好者,教书的,腿有点儿毛病。他有点钱,对棋友吃住都非常慷慨。但他的棋并不好,和名棋手差挺大一块。他专门和名棋手交往,天津的高手经常在他家中下棋。赵文宣说我要是去天津就去找他。他可以写封信给钱梦武,招待都不成问题。
提起钱梦武来还有一个小故事。在华北有个一流棋手叫杨茂容,是后起之秀,年轻气盛,说话也挺狂的,杨茂容曾说过“赵文宣的棋已经不行了”的话,结果被钱梦武知道了,就从中牵线,出钱把赵文宣请了去。请去后和杨茂容约定下四盘彩棋,一盘棋赌50袋洋面。杨茂容不甘示弱,就答应了。第一盘棋仅下了24手,赵文宣在第24手时走的是车一平三,这时杨茂容推说头痛,就封棋不下了,实际上赵文宣的棋形势稍好。这盘棋的开局走的是当头炮进三兵,曾在《象棋》月刊上登过。
赵文宣的棋在东北是最好的吧?
过去是华北第一!
赵文宣还给我介绍了全国各地的一些高手,华南有李庆皇、黄成宣,华北有周德裕、万俟友。赵文宣还特别提起东北有个最厉害的棋手叫胡震洲。此人生了一脸麻子,所以人称胡大麻子。据赵文宣讲胡震洲的棋很厉害,曾多次赢过赵文宣。后来胡震洲还和他住在一起,参加比赛。
但胡震洲这个人好像不怎么有名气?
胡震洲死的较早。据赵文宣讲,胡震洲的身体不好,他去上海找周德裕下棋,周德裕不下,他便和谢文俊下,由于一时大意输给了谢文俊。谢文俊在上海算不上是一流高手,周德裕就说:“谢文俊我能让他二先,你连被我让二先的人都输了还怎么跟我下?”
按赵文宣的话说胡震洲是运气不好,由于比较困难,身体有病,在上海吃住各方面都有问题。胡震洲的棋只是开局稍弱,中残局力量极强,其实谢文俊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胡震洲的棋与赵文宣相比只好不坏,赵文宣在上海时把这些人都赢了,周德裕的棋比胡震洲都要差,这次胡震洲竟输给了一个二流棋手,还受了周德裕一顿奚落。胡震洲憋了一股火儿,回家后就病死了,非常可惜。
看来运气对棋手还挺重要的。
也可以这么说吧。
金先生的孩子下棋吗?
金先生结婚十五六年也没孩子,后来就又娶了一个老婆,但是也没生育,最后金先生只好要了个孩子。这个孩子比我小,没学下棋。金先生有个外甥,叫王金言,呼兰人,得过全省第二。说起来他运气也不太好,我是全省第一,他第二,张东禄才第四,由于以市的名义参加了全国赛,他不是哈尔滨人,结果我和张东禄参加了全国比赛,他却没有这个机会,很可惜。(待续)
10.8.4 (四)
上一次您介绍了东北一些有名的棋手,在这之后呢?
赵文宣走了以后,我的棋有了长进,在哈尔滨市数得上第一了。沈阳和长春我都已经去过了,这次我想入关,会一会北京、天津等地的高手。
这时我有了个机会。当时我们工厂的头儿偷漏税,赶上三反、五反运动,被抓了起来,工厂暂时关闭,我闲着没事,就决定入关闯一闯。
什么是三反、五反运动?
就像是现在的反腐败运动,那时候叫“打老虎”。工会组织工人,揭露打击资本家的非法牟利行为。到了天津,我拿着赵文宣写的信去找钱梦吾。钱梦吾原来是个私立学校校长,一条腿有残疾,安的是假肢。他看了信后,非常客气地接待了我,并让我住在他家。他只有一个女儿,并不住在一起,他家里经常来一些棋友,他就把我介绍给这些人。当时天津棋界正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
为什么叫群龙无首呢?
因为天津最好的名手叫田玉书,和胡震洲、赵文宣并称华北三杰。我到天津时,田玉书刚刚去世,还没有能和他相提并论的棋手出现。天津当时的好手有二马一王,还有一个老棋手庞海庭,棋也是一流的。在钱梦吾家我先是和武凤林、张天甲等棋手下了几盘,结果我都取得了优势,和庞海庭我下了两盘棋,先后顺手炮都输了。
庞海庭的棋很厉害吧。
当时我和庞海庭的差距并不大,但是头一盘棋输了以后,我有点火了,心里着急。第二盘是顺手炮对杀的棋,本来是和棋,但我想赢,结果把和棋走输了。庞海庭有个儿子叫庞凤元,象棋也不错,围棋更是高手,有职业四段。父子俩都是双枪将,一个象棋好一些,一个围棋好一些。
这次去天津,我没和二马一王会面,王家元是由于生意忙,没有时间下棋。马宽和马国良不在天津,去了上海的大世界做表演赚钱。
表演赚钱是怎么回事?
当时上海有“大世界”、“大兴公司”等娱乐场所,里面耍把式、卖艺、唱戏、放电影什么都有。并且单独有个舞台表演象棋,能同时容纳七八百人,大棋盘足有三米多高。想要看表演就得花钱买票,给表演的棋手出场费或从票中提成。杨官每年有五个月在上海,五?一来,十?一走。(这么长时间!)赚钱哪!一个月能有好几千块,像马宽他们一个星期只能表演两场棋,杨官一个礼拜最少是五场棋,名气大,所以赚的也多。一盘棋出场费是十二块钱,最多的是谢小然对杨官的一盘棋,有一百多块,是根据卖票的收入提成。因为是露天场所,所以每年五月份开始,十月份天气冷了,就结束了。
马宽和马国良去了上海,我在天津呆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辞别了钱梦吾,我又踏上了去北京的火车。
钱梦吾给我介绍了北京的一些棋手和茶馆的情况。我到北京后,先在我姐夫家住下,然后找到一家东方茶馆。北京的棋风和东北大不一样,北京下棋讲究级别,讲究挂彩。一流棋手不和二流棋手下棋,
若要下的话就让先二(即一盘让先、一盘让两先),二流棋与三流棋之间也是一样。彩金五角、一元、二元、五元不等。那时候五元钱可以买十斤大虾。我在北方下棋都是以棋会友,没想到一到北京就遇到了非彩不下的情况。东方茶馆是一个叫王振东的人开的,我在他那儿下棋赢了许多二流的强手,还结识了个棋友叫杨长生,我们俩很要好。
我赢了王振东、宋景岱等强手后,王振东就给我介绍北京的一流棋手,当时北京五大高手分别是侯玉山、谢小然、张德魁、全海龙和曹德纯。由王振东牵线,我和侯玉山下彩棋,每盘五元钱,让我长,地点就在茶馆。结果头一天我一负一和,和的那盘棋我本来是可以赢的,结果错走了一着“兵四平五”,被他车一将后落了死兵,赢棋走成了和棋。我给了五块钱,过两天又去下,两盘棋一胜一和。但侯玉山的生活比较困难,拿不出钱来。王振东就说:“走吧,上我家去,我买点东西,再多下几盘,你来一次也不容易,现在也快要走了。”于是领我去了他家,又买了一些吃喝,下了一宿。结果我又多输了一盘。下完棋后,王振东示意我得给钱,我说:“我给啥钱呢?他(侯玉山)没有钱,不是到家里玩玩吗?”我原来只当是东北的习惯,以棋会友,没想到下完棋还是要钱。王振东解释说:这里没有白下棋的,我还买了这么多东西呢!”没办法,我又拿了五块钱给他。给完钱后我就不和侯玉山下了。由杨长生介绍,我和谢小然又定了十盘棋。当时我赢了侯玉山,有点名气了,跟谢小然下就让我长先。现在记不清棋是在哪儿下的了,只下了四盘棋,我三和一负,其中有一盘也是赢棋走和了。要下第五盘时家里来信,“打老虎”运动已经结束了,急于让我回去安排工作,所以这十盘棋也没下完。
这时我认识到我的水平和一流棋手比还有一点差距,回到哈尔滨后的两年里,我一直希望能再次去京津两地交流棋艺。(待续)
10.8.5 (五)
上回说到与谢小然没下完十局棋,您就回哈尔滨安排工作了,是吧。
是的,而且那次去感到和一流棋手还有些差距,于是想静下心来好好地研究研究棋。
分配工作又是怎么回事?
我当时分到的单位是龙江日报社的字模工厂,实际上是齐齐哈尔日报社。东北本来是三省,后来被分成九省,仅黑龙江就分成了三省。我所在的龙江日报社设在齐齐哈尔,我也得跟着过去,那时我已经结了婚,家在哈尔滨,不能像以前那样无牵无挂,又赶上当时生病,就没有去,留在了哈尔滨。
在家中我专心研究棋,一晃就是两年多,这期间我也经常去长春和沈阳下棋,棋力提高得很快,成了东北数得上的象棋高手,这时候我就想去天津报仇。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是1953年。我在南岗区字模工厂工作,经过深思熟虑,我就抽空又一次入关。这次入关还是先去的天津,正赶上关内棋风大盛。天津有个力行棋社,正举行公开的擂台表演,邀请了山东棋王陈天财做擂主。他是山东有名的快棋王,所以花钱把他请来,在这立擂和天津的棋友轮战。我到天津首场是和他下的,但成绩非常不理想,通常表演都是下两盘棋,但和他下的是快棋,两个小时的时间就下了四盘棋,比正常的比赛要快一倍。陈天财先后手都走屏风马,下得飞快,我不太适应,结果四盘棋两负两和,没能赢他一盘,实在出人意料。下完棋我总结了一下,觉得他的棋并不是很厉害,私下琢磨着怎么赢他。
在天津下了多长时间棋?
一个多星期吧。我不仅和陈天财下,也和其他棋友相互交流,陈天财对天津其他棋手的成绩还都挺好的。
这期间您共下了多少盘棋?
具体数记不得了,当时天津的马国梁与马宽都不在,去了上海的“大世界”做公开表演,王家元的生意太忙,和我只下了两盘棋,我一胜一和。其余比王家元弱的就基本上没输。最多的是和陈天财下的棋,先后共下了二十盘。他总是走屏风马,不管先手后手,没有别的变化。慢慢地我就摸出了规律,棋越下越顺,胜的越来越多。我记得后来陈天财回了山东,我还替他在那儿当了几天的擂主。
这样,天津的高手除了马国梁与马宽不在之外,其余的我都赢了,这时我就想去北京。
先说说北京的谢小然吧。谢小然当时去上海与杨官、董文渊、何顺安等南派高手比赛,和了杨官与董文渊,仅小负于何顺安。一般北方棋手和杨官下棋可以说很难取胜,谢小然与杨官下了六盘棋,互有胜负,可以说很不容易,像马国梁在上海输给杨官输得很惨,马宽虽然和棋很多,但三年没能赢杨官一盘棋,同去的北方棋手侯玉山等成绩都不理想,所以私下里棋友都认同“南杨北谢”这个说法,但这只是私下里的话,并没有流传开。谢小然回到北京后开了家天然轩茶社,从此封刀,不再下棋了。
谢小然的天然轩可以说名手云集,我去北京就直奔天然轩,我和谢小然已经很熟悉了,也很尊敬他,谢老对我也很好,和我在一起经常谈谈棋和别的什么。
北京的五大高手是谢小然、侯玉山、张德魁、全海龙和曹德纯。侯玉山那时不在北京,到上海做表演去了。我先和全海龙下。谢小然对全海龙说:“嘉良长棋了,在天津成绩挺好的,就别让先二了。”全海龙比较高傲,不太愿意。谢老就从中调和,说:“这样吧,你先让他长先下几盘,然后再说怎么下。”结果我连胜二盘,这样全海龙没有办法,只好又分先下,分先下我又胜了四盘,第二天下了七八盘棋,他还是没捞回来。
我胜了全海龙在北京造成了不小的轰动,杨长生就从中牵线,和张德魁定了十局赛。比赛在三友轩棋社举行,公开表演,出售门票,还挂上了招牌做广告,“五大高手之一张德魁对黑龙江王嘉”。十盘棋下了五天,场场爆满。我以四胜一负五和的成绩将张德魁击败,这时我的名气更大了。于是开始筹划和曹德纯下十盘棋。
曹德纯原来不和我下,等我把全海龙与张德魁赢了,他又改变了主意。因为五大高手之间谁也不服谁,他如果赢了我,就可以确立起第一的地位。本来杨长生说一盘棋多少钱他都替我出,此时曹德纯醉翁之意不在酒,连彩都不挂了,只想赢我。
比赛还在天然轩,一天两盘棋,只下了两天,以我三连胜而中途结束。曹德纯没想到连输三盘,没有一点机会。使我最不好受的是他输了这三盘棋以后就收手不下了,从此抛弃了车马生涯,永远不下象棋,改下围棋。一个30多岁的棋手,北京最年轻的高手,就这样离开了象棋,不能说不是一个遗憾。
三战过后,华北扬名,我志得意满地踏上归家之路,沿途会遍了各地高手,过关斩将,一直杀回哈尔滨,确立了东北第一高手的地位。 (待续)
10.8.6 (六)
回到哈尔滨后,我在哈尔滨文化字模厂工作,这段时间我开始研究南方棋手的棋,那时候的棋谱非常少,很难收集。没有多久,我爱人回老家探亲,我听说杨官、何顺安双雄要来北方表演,就没和她一路走。她坐车到大连,然后乘船去山东,我先去了天津,希望能遇到杨官与何顺安。结果他们没来,我仅和王家元下了两盘棋,侥幸都胜了。下完后天成功棋社想留我在那儿做表演,这时我爱人早就到家了,我就推辞掉了。我跟钱梦吾打了个招呼,如果杨官他们明年要来的话可以给我写信,我提前来,然后我从天津坐船回到了老家山东龙口。
从天津到山东客船走的是内海,虽说比从大连走多出8个小时,但风平浪静,很安全。从大连走路过老铁山,属于深海,风浪很大。我记得伪满时我坐过船路,由于遇上大风,船不敢走,在海上抛了四天锚,把干粮都吃光了。
回到山东老家,住到一九五四年三四月份的时候,接到了天津来信,说屠景明已经到北京了,紧接着杨官、何顺安都到京津访问。
我接到消息后马上动身,坐船到天津后折到北京。屠景明这时在北京赢了几盘棋后就走了,我正好遇到杨官。杨官在北京定了四场比赛,在劳动人民文化宫。北京的一流好手都不愿意下,因为杨官要门票收入的40%,不能少于这个比例。一般来讲,下棋收入是对局双方平分的。侯玉山、谢小然他们要是不要钱的话失身份,所以最后一场请我去压轴。此时我在京津一带已经很有名气了,而且又是为了下棋才去的,也就不计较钱的问题了。
前三场分别是对杨长生、宋景岱和张雄飞,杨官都轻松赢了下来,我和杨官的那盘棋,开局我就走坏了,最后到底没翻过身来,但我输得不太服气。下完后有个棋友叫董醒华,请杨官和我吃饭。宴会上他就对杨官说:“东北的小王想和你再下两盘。”杨官就说:“好吧。”
吃完饭我们就来到了董醒华家。第一局我执意请杨官先行,我走的是屏风马平炮兑车后起车保马的布局。这盘棋下得非常慢,中局时我剩车双炮双兵缺两相,他剩车双炮单士象。我本有机会兑死车,形成必胜的残局,但是这盘棋从8点开始,下到后半夜2点多,杨官一步棋看了60分钟,我无聊地等着,只听见外面细雨的声音。他的一步长考把我的耐心磨没了,想妙杀杀死他,却没发现他有一步弃炮的妙手,连将后把我的车抽去了。后来我曾把这盘棋摆给马宽看,他看了两个小时也没看出这步妙手,这的确是个很隐蔽的杀着。输了这盘必胜的棋,后面的两盘很快地败了下来,第三盘没有下完,天已经亮了,到了吃早饭的时候,也就不下了。
输了之后我就去了天津,屠景明在天津输给张天甲,与王家元两和两负,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和他下,就与何顺安定了四盘棋,在燕升棋社公开表演。燕升棋社在南市场里头,地处繁华,说书、表演、杂耍的非常多。燕升棋社前身是个小戏园,就是唱小曲的,客人花钱点曲目,解放后被取缔了,改成了棋馆,地方很大,有四五百人看表演,用大棋盘,把空心的大棋子挂在上面。挂棋的人一场给二块钱,门票五角到一块不等。
我与何顺安的头两盘棋一和一胜,其中所胜一局,我在第五回合弈出平炮兑车的新变当时南方棋手普遍认为“马7进6”是官着,但经以后大量实战证明,平炮兑车以下退窝心马是应五七炮布局下的一大发展。接下来又和了两盘,下完后马宽请我和何顺安去他家。马宽的生活不算太好,我就拿出五块钱,买了十多斤大虾。大海虾,那时才四毛钱一斤,马宽是回民,用香油把虾炸了,在家里和何顺安喝了点酒。马宽就跟我商量再与何顺安定四盘棋,其实希望何顺安能把棋赢回来。马宽与何顺安的关系很好,何顺安在上海大世界,每天安排谁下棋都是他说了算,在董文渊的大兴公司,马宽下不上棋,何顺安一般每星期给马宽安排两场棋,所以马宽与他有这样的私交。一般这种情形就不再下了,比如何顺安在天津虽然战胜了王家元等一流好手,却输给了薛战金一盘棋。当时薛战金的水平不是很好,后来才成为天津的优秀棋手,代表天津多次参加全国赛。薛战金胜了以后,就再不与何顺安下了,天津棋界的意思是让何顺安再也捞不回来,多少保住点面子。可是我不计较这些输赢,主要想练棋,就答应下来。后四盘棋我多输了一盘,输了以后我总结经验,觉得在布局方面还要多下功夫。
何顺安走后燕升棋社请我留在天津立擂,我也想多练练棋,就留了下来,前前后后与王家元、马宽、窦国柱、陈才财分别表演了十局赛,全都赢了下来,这段时间我的棋就长了许多。
算一算,我在天津住了近一年,1956年初才回哈尔滨市,在国营电影机厂工作。
哈尔滨搞了一个全市比赛,有一百多人参加。那时毛瞎子走了,张东禄参军了,我则以不败的战绩获得第一名,从而获得十二月份代表哈尔滨参加全国赛的机会。
第一届全国赛在北京举办,裁判长是谢小然。当时报纸上预测前三名将是杨官璘、何顺安和侯玉山。惟独窦国柱说:“东北有个小王很有希望。”他对我非常欣赏,因为我曾和他在天津下过八盘棋,我五胜三和,所以他才这么说。小组赛中我以不败的战绩闯入决赛,另五人是广东杨官璘、北京侯玉山、上海何顺安、浙江刘忆慈和湖北李义庭。这样每人要打五场比赛,每场两盘棋。第一场我对侯玉山,第一盘我后手取胜后在第二盘走得比较平稳,稳稳地拿了两分。因为两胜与一胜一和都积两分,我也不想贪胜,这样第一场下得比较满意。此时杨官璘也一胜一和,在何顺安身上拿了两分。第二场我对刘忆慈,在第一盘中我走出一着炮五平六的新变,仅用二十几着就赢了下来。胜了一盘后我一心想在第二盘棋中和下来,结果走出昏着,非常惋惜地输掉了,如果这盘棋没输,以后很多事情就都发生不了了。和刘忆慈战平,我只得了一分,而杨官璘对侯玉山是一胜一和,又得了两分,差距突然拉开。第三场我对李义庭,下了两盘和棋,还是一分。杨官璘对刘忆慈又是一胜一和,拿了两分。下一场将是我与杨官璘的关键战役。这时杨官璘夺冠的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就差报纸报道说他已经得冠军了
那天吃早饭的时候,《北京晚报》的记者说:“老杨啊,小王的棋长了,赢刘忆慈才用十几分钟,二十来步,你可要加小心,这一关不太好过。”杨官璘此时已连胜三场,再和一场就稳坐冠军了,他说:“小王的棋是长了,比过去好多了,和我下盘和棋很容易,不过要赢我的话怎么也得三年以后。”
第一盘我是后手,杨官璘也不想有什么意外,无争无斗地和了一盘。下午的第二盘棋我先,我又用了胜刘忆慈的炮五平六这着新变,杨官璘有了准备,也走了变着。这盘棋下了一百几十个回合,异常艰苦,最后我是车炮兵胜了他车马卒。他三个小时以前还说我三年之内赢不了他,没想到对我的新变化准备不足,输了关键的这一场棋,结果吃饭时都没见着他,也不知去哪儿了。
最后一场我对何顺安,杨官璘对李义庭,我那盘棋平平淡淡地和了,杨官璘却输给了李义庭。这个消息一传出,外面开了锅似的热闹,因为这样一来,最后下午这两盘棋只要有一盘和棋,我就会拿到冠军。我开始也是奔冠军来的,没想到冠军一下子离我这么近,心里非常高兴。这时马宽来找我,说:“祝贺你,这回你一定得冠军了。”我说:“怎么呢?”他说:“何顺安现在无心恋战,他怎么下都是第六名。你不知道,过去他和杨官璘关系才不好,不会跟你拼的。”我说:“是这么回事。”然后他又说:“这盘棋你和了一就是冠军,那还不容易。”他说着还给我摆了个变化,说:“何顺安要是走五七炮,你就走一盘屏风马平炮兑车的布局,他来压马你退炮打车,他一平车你就退窝心马,他一捉你一打,双方不变就和了。”我当时觉得这主意不错。
下午比赛,何顺安果然走了五七炮,我走的也是屏风马,退炮打车等一系列变化都按部就班,当他车三平四时我本应上一步士,这样局势平稳,但我按马宽说的退了窝心马。何顺安平车捉炮,我进马打车,我想这盘棋要和了。没想到何顺安突然变着,一下将车退回河沿。原本双方不变是和棋,他变着了,我马上觉得不对,我退马干什么,应该上士,脑子里一片空白,心想坏了,我中马宽的套了。可是后悔也没有用,这盘棋最终还是不明不白地输了。后来我才知道有人出面求何顺安帮忙,希望杨何二人和好,这个人对何顺安说:“你一定要帮这个忙.要是小王得了冠军我们回南边也没法交待。”马宽与何顺安的关系最好,所以马宽才来给我下“蒙汗药”。那人又找罗天扬说情,希望李义庭能让了这盘棋,因为如果水平差不多少,想和一盘棋还是容易的,但李义庭不愿意让棋,因为他赢了的话小分很高,要得亚军,和或输都是第四,便说如果能赢就不会让。结果杨官璘开局走了个一车换二,让李义庭几乎没有赢的可能。这盘棋杨官璘获胜,同时也登上了冠军宝座。痛熟的鸭子就这样从我嘴边飞走了。晚上广州《象棋》月刊编辑部开庆功宴,吃的是烤鸭,不过这只鸭子对我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后来我虽然知道了很多事,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好以后再报这一箭之仇了。
到了广州有人接我们到广州新亚大酒店住下,结果第二天我就生病了,广东的饭我吃不惯,天气又热,我吃了一口,伤胃,就中暑了,直吐。侯玉山跟邀请赛的组织方面说,小王吃你们的饭病了,可能是不习惯。广州方面本来早已定了我们的伙食标准,由于我这么一病,就让我们想吃什么自己要,实报实销。
我正病着,第二天就和杨官璘比赛,走了过河车的布局,半个多小时就和了,同时侯玉山赢了陈松顺。在广州下了十二盘棋,主要是输给了杨官璘,赢了陈松顺,侯玉山的成绩也是这样。
我与杨官璘的对局还创了一个纪录,第一天现场观看大盘讲棋的观众多达两万人,分三个表演区,有一个表演场地是个足球场,人都坐满了,中央的新闻社还进行了现场拍摄,如此轰动主要是因为我和杨官璘是个人赛的前两名,这样就有点南北棋王对抗赛的意思。
在广州下完棋,我和侯玉山接到上海体委的邀请前去表演,路费等开销全部由上海负责。上海方面还邀请了刘忆慈和李义庭,就是说个人赛的二、三、四、五名全去了。上海队的前四名与我们四人共下四轮。
四轮过后,上海队大败,我与侯玉山、李义庭、刘忆慈又举行了一场单循环表演赛,我得了第一。在上海我下的棋比较多,当时有个青年会也曾邀请我去表演,还有春风得意楼也邀请过我,我全部获胜。下完棋后,谢老(谢侠逊)又出钱请我和侯玉山去杭州玩,顺便又在杭州下了几场表演棋。此后又一路在苏州、无锡等地下棋表演,所到之处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到南京时是5月份,当地气温40多度,热得让人受不了。我和侯玉山先回北京,然后我从北京回到哈尔滨。
这次去南方我得到了不少的锻炼,这一圈下了四五十盘棋,使我的棋艺内容更丰富了,实力也提高了一大截。总的看来实力最强的是杨官璘除了跟他战绩不太理想外,其余的我都赢了。我当时和杨官璘没走新布局,就是和他拼拼实力。
回到哈尔滨后上了几个月班,这时1957年全国赛又开始了。在沈阳进行了分区赛,华北、东北的高手都来到沈阳,哈尔滨的选手是我和张青江。此时我的实力已经很强,沈阳赛区的比赛中我以九胜二和的不败纪录获得第一,上海马宽获得第二,沈阳任德纯第三,大连李少春第四,这样我们四个人获得了进人决赛的资格。
那时的比赛都安排在上午,一天要下两盘棋,有时下到很晚。在广州表演时都是在晚上下棋,有时盘棋下到一两点钟,下完后我脑子里总是想棋,就睡不着觉。在广州我就落下这个毛病。我在沈阳比赛时怕睡不着觉,就吃安眠药。因为比赛安排得挺紧,没有时间消除疲劳感,要是下完棋能有时间玩一玩、放松一下就好了。吃安眠药后我感觉不错,睡得也挺香。十多天以后比赛结束,休息一天后到上海参加决赛,这时感觉就不对了。由于吃安眠药过多,副作用很大,在上海头一场比赛我感觉脸上像针扎一样的痛,看棋时间一长脸就烧得通红。这盘棋匆匆忙忙就下和了。前四盘棋,我一胜一负二和。我觉得实在下不了了,就找大赛的组委会提出弃权。组委会问怎么回事,我说可能是安眠药吃多了,一下棋头就痛。组委会说你不下也不行啊,已经下了四盘棋了,现在你弃权的话少了一盘棋可怎么下。后来组委会跟我商议,把我介绍到上海医学院,要医院优先给我看病,这样我上午在那烤电(一种治疗方式),下午两点钟再下一盘棋。此时我已不太在乎输赢了。结果下到只剩六轮时我的病好了,后六轮我发挥出色,四胜二和,关键对李义庭的那盘棋后手赢得极为精彩,最后和了杨官璘,我又获得了第二名,而杨官璘又获得了冠军。(待续)
10.8.9 (九)
经过了第二届全国个人赛的锻炼,我的棋艺又有了很大的提高,从成绩上看仅次于杨官璘,对刘忆慈等高手都赢了。于是我产生了在1958年个人赛夺冠的想法。
回到哈尔滨后,我依然在工厂上班,那时还没有建立象棋队。不过为了备战1959年全运会,体委建立了集训队,于是我又放下工作,被调进队里。这时1958年全国个人赛就开始了,依然是在全国分几个几个赛区,我还是在天津赛区。这时张东禄也从部队转业回来,暂时没有分配工作,我就把他找来,对他说:“来下棋吧,你现在手生,我先带着你练练。”他同意了,我就帮他练了一个月的棋,然后先参加了市里的比赛。市赛我是第一,张东禄打了第二。随后我们又参加了省赛。省赛中张东禄打的不好,仅取得第四,我第一,王汲然第二,言艺第三。不过此次个人赛以市为单位参加,所以我和张东禄代表哈市参加了天津赛区的比赛。天津赛区选手很多,包括华北、东北、内蒙古等地。
天津赛区最后的成绩是我获得第一名,张东禄发挥较好,获得第二名,第三是任德纯,第四是孟立国,第五是王家元,第六是侯玉山。值得一提的是,王家元两次分区赛都是获得第五名,从而失去了参赛资格,非常可惜(前四名才可进人决赛)。王家元棋风好杀,其中与我的那盘棋本来是和棋,如果和下来,他就稳进前四,但他总想着赢,想和我拼一下,结果走输了。
休息了两天后,我们四人就赶赴广州参加全国赛决赛。广州赛区的冠军是杨官璘,这样“南杨北王”又碰面了。
这次广州之行出了一些比较有趣的事。
前两轮,我们四个人没赢一盘。我和张东禄下了两盘和棋,任德纯和孟立国则分别输给了田家树和毕铁珊。孟立国还编了一首打油诗:“四员小将下羊城,未曾出兵先败楼瓜手,誓把杨猴一斩休。”因为任、孟的对手棋力稍弱,所以叫倭瓜手(倭瓜不是面吗)。他们输得都不服气,所以想赢对方最高的棋手杨官璘,好出一口气,这也是年轻人开玩笑的话,没什么恶意。
不过我被张增华逼和那盘棋让我挺生气,倒不是张增华有什么不对。那盘棋到了残局时我仅剩单相,而张增华也只剩下炮低卒。我的相在上,帅在下,而张增华又没有十象,这样的棋谁都知道和定了,我就提和,没想到裁判员却不同意,执意让我们走下去。又走了一会儿,裁判员坚持要我们走完三十着的限着,没有办法,运动员只能服从裁判,明明是在浪费时间,我还要在那儿飞相、落相。
下一轮我对何顺安。我们都以过宫炮开局,到残局时形成了我马兵仕相全对何顺安马低卒单缺象的局面。这盘棋我的赢面也就有三成吧,可是何顺安此时突然提出限着,裁判员就征求我的意见。我说:“这棋怎么能限着,我的兵还没过河呢?”我和张增华那盘棋都官和了,裁判员却不判,这盘棋我还有赢的希望又要限着,我心里嘀咕:“这裁判是怎么判的。”后来裁判又重新规定,我的兵过河以后再限着。我在此情况下,兵走急了,没有吃到他的象,却把兵下低了,只好和棋。我虽然对裁判员有如此明显差异的判决不满,但也并未向大赛组委会提什么意见,反正棋下完了,结果是不能改变的。
再过数轮,何顺安积分开始领先,而张东禄位居第二。张东禄先是战胜刘忆慈,后来又胜杨官璘。胜杨官璘的那盘棋比较有趣,我知道张东禄要遇上杨官璘,就事先摆了一个杨官璘爱走的布局,并把这个布局的新变着法全都告诉了张东禄,而杨官璘那盘棋果真走了这个布局,可谓天意。还剩下四轮时,张东禄的积分已排在第一位,而他剩下的对手是朱德源、何顺安、徐天利,还有一个人我记不清了。这种局面应该说他夺冠有望,谁知道四盘棋他仅和了一盘,剩下的都输了,仅得了第四名。而何顺安赢了张东禄后积分再度领先.,杨官璘和李义庭紧随其后,仅相差一分。这次比赛的规则是如果积分相同,则看谁的胜局数多。
这本是何顺安夺冠的一次好机会,可惜他和棋太多,而李义庭夺冠也有些侥幸,因为最后两轮他的对手已无斗志。
比赛结束后的总结会上,身为广州人的裁判长不满任德纯轻易输给李义庭,致使冠军旁落,在发言时说:“输棋就像皮球泄气一样,连输数盘,不负责任。”并且指责任德纯故意让给李义庭,有要处分任德纯的意思。这时李义庭的教练罗天扬发言说:“李义庭获得冠军,是靠自己赢的,可从来没找人让过棋,但是,1956年曾有人找过我们,求我们让一盘棋,我们没答应。”一句话就把,1956年个人赛上的事抖搂出来。于是大会也没再提处分任德纯的事,草草收场了。
这次比赛我虽然仅得了第八名,不过获悉了1956年的内幕。没让何顺安拿去冠军,也算出了口被他弄掉冠军的恶气。(待续)
10.8.10 (十)
一年一度的全国象棋个人赛结束了,我们几个回到了哈尔滨。一同从广州回来的还有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院长万思元、广州文教中心主任白云,他们从广州调到哈尔滨市工作。
白云调到哈尔滨市的职务是卫生局局长,万思元则任体委第一副主任。万思元这个人十分喜爱象棋,对象棋事业更是热心,在广州时杨官璘就是在他的帮助下调入棋队的。当时黑龙江专业棋队基本上没有,万思元一到任就开始着手组建黑龙江省棋队,我也是在这时被调入棋队,成为专业棋手的,紧接着省里开始筹备1959年的省运会和全运会。
当时全运会棋类项目规定,每个省只能派一名选手参赛,这就是说我和张东禄只能上一个。那时黑龙江省只有一名国际象棋运动员,水平很低,1958年的全运会排名倒数第几位。我和张东禄在没有训练的情况下和他还互有胜负,而且没过几天,那个下国际象棋的人已经不是我们的对手了。这样体委就考虑我们中的一个改下国际象棋。虽然象棋与国际象棋也有相通的地方,改行并不是十分困难的事,但又让谁去放弃下了十几年的中国象棋呢?没有办法,体委为此安排我们进行了一场十局赛,胜出者继续下象棋,如果谁失败,谁就得改下国际象棋。这样的比赛气氛一点也不比正式的比赛轻松。
十局赛并未下完,因为下到第七盘时我已取得了四胜三和的战绩,胜券在握,张东禄回天乏力,只好去改下国际象棋。
由于我隶属省队,所以以教练的身份带着李仁纪、李守卿、刘广荣等人到市体委集训。因为下国际象棋的只有张东禄自己,他就一个人去苏联俱乐部练棋,那里有许多苏侨会下国际象棋。
在市体委集训的时候,每天早晨我们都要进行跑步锻炼,从道里区买卖街一直跑到松花江边,然后再从江边跑回来,全程大约有五公里。刘广荣在棋队里最年轻,看上去身体也不错,可实际上体质并不好,每天跑到江边就跑不动了,他就花五分钱坐电车回来。
刘广荣为人十分孝顺,资质也不错,是个很有希望的棋手。可惜60年代死于一场车祸,死时只有二十多岁,如果他活着,现在棋坛上也该有一席之地了。
一个好的身体对棋手十分重要,我们就这样一边练棋一边锻炼身体,调节自身的状态。我的身体一直不错,在棋队里属于运动健将。我喜欢打乒乓球,篮球打得也不错,当时我还能做扣篮动作,曾经代表省直机关参加过篮球比赛,取得了很好的成绩。
夏天时棋队做了一次出访,应邀去安徽合肥参加一个九省市邀请赛,这场比赛何顺安和李义庭都参加了。
我们乘车先到蚌埠,然后换车去合肥。换车的时候我们几个棋手在当地的一个饭店吃饭,主食点的是馍。我们也不知道馍是什么东西,等服务员把馍端上来,可把我们几个吓了一跳。那馍的颜色黑黑的,看上去很脏,一问,原来都是用地瓜面做的,也不知道里面还掺了什么其它的东西没有,我们一看都吃不下去了。
当时安徽的经济非常落后,到处有人在讨饭,那时讨饭和现在不一样,人都很纯朴,都是实在穷的不行了,讨饭只是为了生存,看上去的确很可怜。现在乞丐都是只要钱,一个月都不少挣。我们把吃不了的馍都分给讨饭的了。
到了合肥以后,我们住在江淮宾馆,供餐时宾馆的服务员问我们吃不吃馍,我们一听“馍”字吓得都不敢要,心里暗想省会也吃这种东西。后来看到别的桌子上点的馍都是白面的,才知道这里的馍都是富强粉做的,根本不是吓坏我们的那种地瓜粉。
在安徽下的是友谊赛,赛程较紧,一共有十多轮比赛。我的成绩还好,同来的刘广荣就很不理想,除了和李义庭、何顺安二盘外,其余的全都输了。比完赛我们直接回了哈尔滨。
从安徽回来没多久,全运会预赛就开始了,预赛一共分四个小组,每组取前两名进入八强。八强中有两个人我记不起是谁了,其余六个是杨官璘、李义庭、刘剑青、何顺安、武延福和我。比赛打单循环。
开始我就碰上了杨官璘,双方下得较谨慎,这盘棋和了。最后杨官璘以不败的成绩获得第一,我和李义庭以不败的成绩并列亚军。这次比赛中我和李义庭的那盘棋被《体育报》、《北京晚报》、《新民晚报》等联合评为“最佳一盘棋”,这也是全国有史以来第一次评选最佳。比赛结束后,杨官璘、李义庭和我分别做了一场冠亚军表演赛,李义庭双炮过河车输给了杨官璘。我后手对杨官璘形成了车炮卒对他车炮缺仕相的残局,由于时间关系我走了一步软着,把这盘棋下和了。(待续)
10.8.11 (十一)
1959年全运会我代表黑龙江获得两项亚军,回到哈尔滨后,省委领导设宴,为我们接风洗尘,并对我省棋类发展做了一些指示,如将来组建棋院等,这也是当时领导提出来的奋斗目标。
1961年由于国内自然灾害,没有进行全国赛。省里为参加下一年团体赛组队做准备,但一时还没有合适的人。国际象棋队人够了,围棋队也来了聂卫平,只有象棋队缺人。
为了练兵,哈尔滨搞了一个六省市邀请赛,在哈尔滨旅社(马迭尔宾馆)订了房间,同时也发出了邀请。参赛的有东北三省、上海、江苏和湖北。发出邀请后,6月,各地棋手都来了,我是黑龙江队教练,领队是潘金闰。棋手们住的地方离松花江很近,可以去玩,很方便。比赛还没进行几轮,孟立国又编了个顺口溜:横扫江苏三怪,力斩上海三妖。原来李义庭在前几轮的比赛中一路狂胜,连赢了何顺安、朱剑秋、胡荣华还有江苏的三个棋手,这样李义庭的积分也就遥遥领先了。在第6场比赛时我遇上朱贵森,如果我赢了他就有争夺冠军的希望,我就和领队说:“朱贵森是我学生,这盘棋怎么下。”领队说:“你们也别用计时钟了,快点下完就行。”领队的意思是让朱贵森让一盘棋,好让我有时间养足精神,第二天对付李义庭。我一听领队这么说,这盘棋也没怎么考虑,拿起来就下。结果没想到,朱贵森拿了棋半天不走一步,我心里还想,不是说快点下完吗?怎么回事?但我还没太在意,不料朱贵森可不客气,抓住我的毛病就把我赢了。我觉得很生气,去找领队说:“你要是说不让棋,真下也行,怎么说好让棋结果又变卦了?你怎么跟朱贵森谈的?”领队也很生气,说:“我已经和他说好了,谁知道……”
这次比赛朱贵森和李义庭之间下和了,由于胡荣华、何顺安他们上来就被李义庭压住了,而且这又不是什么正式的重大比赛,所以也没有太认真下,最后朱贵森得了个亚军。其实这次他不得亚军还好,得了亚军就骄傲了。比赛中他赢了韩福德一盘,赢完后我跟朱贵森说:“你虽然赢了他一盘棋,但并不代表你的实力比他强,韩福德的棋要比你好一些。”可是朱贵森却不这么想,他这次得了亚军,而且还下和了李义庭,可能觉得很了不起。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李义庭和他下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盘了,输了都是冠军,所以也没必要非要赢他,简简单单和棋就完了。这次比赛结束后,长春又举办了个邀请赛,南方的棋手都回去了,参赛的是东北三省的棋手,一共有九个人,朱贵森打了个第九。1962年孟立国来信,邀我去广州参加邀请赛,我、孟立国和韩福德组成东北联队,对广州的杨官璘、蔡福如和陈百祥。这次东北联队大胜广州队,因为广州队的陈百祥输棋太多。当时是在公园露天表演,观众都指责陈百祥,说广州队都是因为他才输的。由此可看出广州那里的地方观念很强。
当时有一盘棋挺有意思,在比赛前,我和孟立国曾对一个顺手炮的布局做了研究,结果在比赛时韩福德对蔡福德的那盘棋就是顺手炮,而且变化也一模一样。走到残棋时韩福德剩下马炮,比蔡福如少两个兵,而且缺相。这盘棋用了八个多小时才下完,是一盘和棋。下完棋韩福德就对我和孟立国说:“你们研究的这个布局也不实用啊,虽然我得了个先手,可是少兵少相,好不容易才和下来。”我说:“这盘棋也就是你能下和,我要是遇到这种残棋早就输了,不过要让我从前半盘开始走的话赢的机会会很大。”孟立国说:“这个开局的形势太好了,是大先手,赢定了的棋。”从这件事情可以看出来,我们三个人的棋风不同,对棋的理解也不一样。孟立国认为这个布局获得大先手,是绝对优势;我认为这盘棋后手反先,形势不错,好下;韩福德认为虽然有先手,但少兵少相,亏了。我和孟立国是攻杀型的棋风,韩福德则细棋极具功力,要不然这样的残棋也无法和下来。
这次南下比赛,朱贵森由于已经转业了,所以没去,主要原因是他在团体赛中成绩太差,自己又骄傲,和领队关系闹得很僵。
1962年的全国赛在合肥举行,有26人参加,下了25轮大循环。这次比赛还剩两轮时,杨官璘积36分领先,李义庭、胡荣华同积35分紧随其后,就在这轮,局势出现了转变,李义庭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被何顺安逼和,而杨官璘在这一轮也没能赢我,胡荣华却战胜江苏戴荣光,积分一下就和杨官璘相同了。
最后一轮比赛,胡荣华和杨官璘为了夺冠,抱着必胜的决心同时拿下对手,于是积分相同,并列冠军,这也是全国赛历史上惟一一次天有二日的现象。10.8.13 (十三)
1962年个人赛我成绩不理想,省队还是只有我一个人,需要新队员加入。这时金启昌去大庆找他的朋友,路过哈尔滨时他毛遂自荐。当时金启昌的棋不是很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发展,不过打个三台还可以,于是就把他留下了。1963年没有全国赛,为了练兵,哈尔滨搞了一个邀请赛,把上海队的胡荣华、何顺安和朱永康都请来了。上海队来哈后住在文化宫,食宿路费等都由省体工队负责。由于队里只有我和金启昌两个人,就把铁路的王永胜借调过来,凑成一队。
比赛在兆麟公园进行,是露天表演的形式,观众有两千多人。这次邀请赛上海队的成绩很不理想,胡荣华出师不利,第一盘输给了王永胜,接下来王永胜又赢了何顺安。
上海队输了这次邀请赛后,何顺安就发牢骚,说哈尔滨的条件太差,影响比赛成绩。原来他们来往坐的都是解放牌大卡车,据说卡车原来是装煤的,开起来一颠簸就都是黑烟。住的地方他也不满意,晚上屋里飞的都是蝼蛄(一种昆虫,昼伏夜出),而且比南方的要大很多,这样晚上就睡不好觉。
不管是什么原因,上海队终究是在棋上输了,王永胜因为这次成绩出众,被借到棋队集训,准备参加1964年的全国赛。
由于1962年全国个人赛的赛制棋手们意见很大,而且的确存在不合理的地方,1964年的全国赛就又回到了积分循环制上来。由于两届全国赛之间的间隔时间比较长,所以棋手们准备的时间也比较充足。
秋风乍起,杭州城的酷热逐渐消退下去,各路棋手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我也在布局方面做了一些新的研究。第二局对何顺安时,我们走的棋形和我事先研究的一个布局一点也不差。结果何顺安很快就中了圈套,一个炮落入了我的陷阱,但这时还不能马上去捉这个炮,否则它就会跑掉,事先我在研究时还特地摆过这个变化。但当时我太高兴了,一随手,少走了个次序,他退炮一拦时我脑子里忽悠一下,这炮怎么跑了?这时心里就别提有多后悔了,心情坏得不得了,最后输了这盘已经赢了一半的棋。这样我的积分一下子就落了下来。
这时积分领先的有两个人,一个是胡荣华,一个就是人称"羊城小霸王"的蔡福如,蔡福如五连胜后高出胡荣华一分,两个人都有希望夺冠。在这关键时刻我用顺手炮战胜了胡荣华,一下子将两个人的积分又拉大了。广州队大喜过望,因为蔡福如还有四场棋,除了先手对我的一场,其余三个棋手实力都不强,可以说蔡福如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冠军奖杯。
晚上吃饭的时候,胡荣华仿佛无意地说了一句:"蔡福如这关还得老王才能把他拿下来。蔡福如现在保持不败,势头这么猛,除了老王谁也赢不了他。"第二天那场棋就是我对蔡福如,我当时走了个新的布局(见谱),走到如图局面,已是黑方大优,结果我后手战胜了此前一场未败的蔡福如。
我赢了这盘棋后,蔡福如与胡荣华之间的差距又被缩小到1分,胡荣华夺冠的希望被重新燃起,不过形势还是对蔡福如有利,因为他剩下的三个对手的实力都不强。不料就在这种情况下,蔡福如竟然二负一和,后三场仅得了一分,让人不敢相信这就是一开始连胜何顺安、胡荣华、李义庭和杨官的那个小霸王。结果胡荣华后来居上,获得了冠军,蔡福如屈居亚军。虽然他们两个都败在我的手下,但输给何顺安那盘棋使我仅排在了第四。第三是何顺安,第五、第六是杨官和李义庭。
这次比赛中我看中了一个16岁的小棋手,他就是刘殿中,我见他后手赢了刘忆慈一盘棋,觉得他的棋很与众不同,开局也有独到之处,就起了爱才之心,他当时也表示想到黑龙江来。于是比赛结束后,我乘车到了天津,又转乘到唐山的车去了他家。我记得刘殿中的家人请我吃的饭,还送了我一本古谱《金鹏十八变》。我由于不是公出,到唐山的路费都是我个人花的钱。当时天津队也想调刘殿中,不过最后他还是到黑龙江来了,这是后话。
10.8.15 (十五)
1966年全国个人赛在河南省郑州举行,本次比赛采用了小组循环制,全国各地共38名棋手分成四组进行小组循环赛,获各小组前三名的12名棋手再进行单循环赛争夺冠军。
这次个人赛比较精彩,我和刘殿中代表黑龙江队都进入了决赛,实力雄厚的广东队四名队员也全部入选,上海队这次形势不妙,闯关成功者仅有胡荣华一人。
事先提一下,这次比赛我打得不好,尤其是输给朱学增的那盘棋最不应该。开始下这盘棋的时候朱学增就对我说,他的名次怎么打都打不上去了,言下之意这盘棋就想让给我。朱学增以前在长春,我们就认识,比较熟,我还觉得挺高兴,所以下起来也没太积极。开局时,我的形势很好,多了三个兵,可是不知怎么搞的走来走去把兵都走丢了。我心里挺生气,你不是说不想赢的吗?这样一想棋就越下越臭,最后竟然走输了。这盘棋对我来说极为重要,因为输了以后我就无望夺冠了。更让我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和陈柏祥的一盘棋又雪上加霜。在这次比赛之前陈柏祥从未赢过我。这盘棋在形势相当的时候他求和,我不同意,因为1966年前后,我的棋艺正处在巅峰期,看到形势还有一搏,便想在他身上拿分,没想到这么一用强,竟把棋给走输了。可以说,陈柏祥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我逼赢的。
在历届全国象棋个人赛中广东队都是力保杨官璘夺冠,所以杨官总能在队友身上拿分(这是象棋比赛中常见的一种战术),这次也不例外,陈柏祥、蔡福如等人都输给了杨官璘。不过令人遗憾的是,关键之役杨官璘却输给了胡荣华,没能阻止其夺冠的脚步。早知如此,广东队让陈柏祥拿分的话,他平了胡荣华,又赢了我,冠军就会落到广东队手中。